[以获取缘木求鱼记忆一]
八岁那年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闯入了北冥山庄,他们无差别的屠杀着所有人,呼喊声尖叫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如末日一般。
母亲把我从床上拉起,说了什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在我眼前倒了下去。
我抱着母亲的尸体失声痛哭,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拿着刀走近,那人面目狰狞毫不犹豫的举起刀划过我的身体,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刀再次举起又落下,血的味道,死亡的味道交错着。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母亲的脸,她说的话,还有她胸前那被血染红的箭羽。
她说,活下去。
我以为我死了,可是却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好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牢里。
这里的地牢和我们北冥山庄的不同,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缝透过的一点点光,潮湿,肮脏,充满着绝望,老鼠臭虫横行在干枯的草堆上,墙角爬满了蜘蛛网。
祖父曾带着我去过北冥山庄的地牢,他指着里面关押的人冷着脸说道:“清儿你要记住岚族是我们永远的仇人,这一辈子乃至下一辈子都是。”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里面的人,他蜷缩在角落,身上脏兮兮,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是可怜:“祖父,我可以把他留在身边吗?”
祖父摸了摸他的八字眉:“可他是岚族人。”
“可是他还那么小,我可以教他对付岚族,他可以和我们一样。”
“好主意……哈哈……我的清儿就是聪明。”祖父一边夸着我,一边用手抚摸着我的头。
我的祖父这一生都只为保护北冥山庄,准确的说应该是保护我的母亲。
“师兄,她在这。”女子举着火把,说话声中透露着欢喜。
太久没见光,反射性用手挡住眼睛,这个动作扯动着伤口让我疼的呲牙咧嘴。
那人走进牢房不顾我的嚎叫,对我的身体上下其手检查了一番,感叹的说道:“她真的是虞族人!总算是找到了。”
我抬眼瞧着她,她天真烂漫,神采奕奕,比我大不了多少。
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着那人面露羞涩,那充满柔情的眼睛,流露出满满的爱慕之意。
我也看着那人,他清瘦挺拔,白衣出尘,如枝头凌霜,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他蹲下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见我不语,他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头:“跟我回家可好?”
他的眼里如承载着满天星光,我一时想起了母亲,想起那句活下去,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了。
从那之后他便收养了我,我唤他师父。
师傅带着我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说这里是望月山,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
我眼睛泛红的问他:“是谁杀了我的家人?”
他低头不语,那年他十三岁,我八岁。
生存的本能让我暂时隐藏了复仇的心,活下去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教我读书写字,教我琴棋书画,教我舞枪弄棒,极其严苛,容不得我犯一丁点错。
“我就写错了一个字,他就让我罚抄整本书。”我气的在阿音面前打转。
阿音是师傅的师妹,大我三岁,她笑而不语,继续提笔沾墨作画。
画中的人白衣如雪,剑身银辉,那气贯长虹的姿态和那温润如玉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师傅。
我指着她的画问她:“阿音为什么喜欢师傅?”
她也不掩饰,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想要看到他。”
“那阿音搬过来一起住不就行了。”望月山只住着我和师傅,阿音大约半月来一次,停留半日便又离开。
她问:“清皖希望我同你们一起生活?”
我回答的理所当然:“当然啦!我喜欢你,喜欢师傅。”
她抚摸着我的头,虽然笑着,但是我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酸涩。
阿音每次来望月山都会给我带来许多奇珍异宝,这使我枯燥无味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在我九岁生日那天,阿音带来了水灯,那是一种习俗,人们把纸条放进灯里,然后再把灯放在河流、湖泊或水池中,让它们随波逐流,以此寄托着对亲人的怀念,或是祈求平安与幸福。
我小心翼翼的把水灯放进荷花池里,转头便看到阿音捧着如珠似宝般的水灯,这激起了我满满的好奇心:“阿音,你在水灯里写了什么?”
阿音紧张兮兮的把水灯放下,装作毫不在意的回答道:“没什么。”
水灯在水中摇曳生姿,灯光明亮又柔和。
我很好奇她写了什么,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去拿,一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
秋天的荷花池里只剩一些残败的荷叶,但深不见底。
池水带着刺骨的凉意,我本能的在水里挣扎,不断溅起水花。
阿音被吓坏了,愣在了原地。
池水一圈圈的涟漪,把我生吞了进去。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头发凌乱的师傅,那好看的眸里是之前没有过的慌张。
我累极了,迷迷糊糊中又闭上了双眼。
朦胧中,有人从我手心里拿走了阿音水灯里的纸条。
从那之后阿音就没有再来,师傅说阿音去游山玩水了,虽然我也想去,但我更想陪着师傅。
时光匆匆,再见到阿音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她变漂亮了,她看着我,笑的很勉强:“清皖你长高了。”
那是当然,都已经过去三年了,我还在想着要怎么回答她,师傅意外的开了口:“没有别人了?”
阿音抿了抿唇:“是。”
他们的对话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师傅拉着阿音的手进了房间,把我关在了门外。
我呆呆的坐在门口,紧张的咬着手指。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门打开了,阿音跑了出来,看到我两行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害怕,快步走进房间,望着师傅平静无澜的面容,轻声唤他:“师傅……”
他看着我,眸色暗了暗,伸出手抱住了我:“不哭。”
初春寒意未退,门外的樱花还未开,我却病了,这一病就病了五年。
[回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