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进忠的话安抚到了乾小四,又或许是乾小四并不认为嬿婉就会这么离开自己,倒也奇异的平静下来。
在乾小四眼中,嬿婉就像是一棵野蛮生长的小草,看似不起眼,但是生命力顽强,任由风吹雨淋,依旧生存的很好。
倘若,倘若当真因为这牛痘能够去了嬿婉的半条命,乾小四更要考虑这牛痘的可实施性。
且不说嬿婉不知乾小四的心中纠结,她只是觉着自己迷迷糊糊的有些累,也许久不曾睡得这样好了。甚至于迷迷糊糊还回到了自己幼时,每次都眼馋的看着弟弟手中新颖的糕点,甚至欣羡弟弟还能去私塾上学,唯有她自己,只能留在家中,翻阅那些弟弟不需要了的书籍。
弟弟并不是热爱学习的人,每本书上都有成片的墨染,嬿婉虽看的很吃力,但因着喜爱,倒也不曾嫌弃。还会将这些已经褶皱的纸张重新摊开,整理起来。
梦中的额娘不曾对嬿婉看书凶狠的责骂,反而还会为嬿婉准备上一壶温水,告知嬿婉:“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女儿家能读书、认字、明理,便是极好的。”
只是画面一转,又到了嬿婉初进宫时,因没有银钱打点,又生的姣好,少不得有闲言碎语落在嬿婉身上。若非有着春婵从旁相助,又会在嬿婉生病时求了嬷嬷请了太医,只怕嬿婉也早就在这深宫之中去了半条命。
随即又是自己出现在长春宫的画面,陪着琅嬅处理六宫纷争,又陪着琅嬅接触了当今圣上,逐渐的,这个一直在嬿婉心中神化的人有了喜怒哀乐,再也不是脸谱化的了。
随后的画面尽是同乾小四相处的点点滴滴,或有乾小四佯怒的,或有乾小四低落的,或有乾小四纠结无奈的,或有乾小四斗志高昂自信满满的,嬿婉的眼皮微微有些颤抖。
若说原本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如今嬿婉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沉浸在睡梦之中。
嬿婉的额娘并不会对她如此这般和颜悦色,而若是乾小四知道自己昏睡,怕是会发泼天的脾气。尽管会有琅嬅在旁劝慰,但嬿婉也不忍乾小四伤怀。
李蔚童正在为嬿婉诊脉,恰看到嬿婉抖动的眼皮,忙唤宫女为嬿婉灌下去一碗浓药,在旁道:“令嫔娘娘,令嫔娘娘,您可莫要在睡了,已经过了三个日夜了,若是在醒不来,只怕皇上都要砍了微臣的脑袋了。”
半晌,嬿婉才睁了眼,看着头上的床帏,半天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瞧着李蔚童一个大男子都流下了泪,嘶哑着嗓子道:“好了,莫要再这里哭哭啼啼,其他人的情况如何?”
李蔚童忙擦拭了眼泪,捡了几个重要的人回复了嬿婉,身边伺候的宫女也很是机灵的取了温水扶着嬿婉喝下。
“妃嫔、阿哥们我自不担心,你们定然会照料的很好,宫女太监们呢?如何了?”嬿婉润了润喉。
李蔚童登时对嬿婉高看一眼,除了乾小四,其余人问起都是问主子们如何了,不曾有人关怀过宫女太监,嬿婉醒来之后,不曾过问过自己,反而在意底下人的状态,更值得李蔚童敬佩。
李蔚童语气中都带着一丝郑重和敬意:“令嫔娘娘放心,除了您和嘉妃娘娘高热难退,其余人等均无碍。且嘉妃娘娘如今也退了热度,已经在好转了。”
嬿婉这才露出了笑容,牵扯到了脸上长了疹子的地方,一时有些愣住。
李蔚童观察着嬿婉的表情,斟酌道:“若是娘娘介意,下官会研制一些药膏,看看是否能够看上去淡一些。”
嬿婉摆摆手:“无碍,能够为大清做些贡献,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嘉妃娘娘可还好?”
李蔚童坦白:“嘉妃娘娘无事,运气好,天花不曾漫到脸上。”
嬿婉轻笑:“那便很好。嘉妃娘娘乃是宫中一道靓丽风景,倘若上面有了坑洼,本宫都会替嘉妃娘娘心疼不已。你且替本宫转告皇上同娘娘一句话,答应他们的事情,嬿婉做到了。”
当这句话传到了琅嬅耳中,琅嬅很是伤感的搂着永琮哭了一场。永琮虽年幼,但毕竟也是经历生死,对嬿婉更是在意,如今听得嬿婉平安,小小年纪也晓得安慰琅嬅,小手轻拍着琅嬅的后背。
“皇额娘,令娘娘成功了,儿臣替令娘娘高兴。等令娘娘出来了,儿臣能去陪陪令娘娘吗?”等到琅嬅的情绪平稳下来,永琮如此问着。
琅嬅牵过永琮的手:“自然,额娘同你一道去看令娘娘。”
乾小四自然也得知了嬿婉的这番话,脸上露出了苦笑:“当真是,拿她没办法啊。不过,幸好”
乾小四提笔便在纸上写了什么,如今尘埃落定,就等嬿婉等人出来了。
嘉妃及令嫔平安的消息递到了宫中各处,太后甚至高兴的中午多进了一碗汤。
如梦则是恨恨的咬碎了牙:“当真是命硬的很,几次三番都能死里逃生。若是日后当真让她出来了,皇上眼中哪里还能看得到本宫?”
容佩也在一旁煽火:“奴婢瞧着令嫔娘娘那脸,长得狐媚的很,那眼睛原本同娘娘有几分神似,如今看来,邪魅的很。怎么就能这般好运,次次都能躲过呢?”
如梦眼珠一转,让容佩附耳过去,又是一番叮嘱,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哪有什么人淡如菊,不过就是如梦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如今也算彻底明白乾小四不再对她迷恋,那些后宫手段,如梦也尽数拿了出来。
永琪在旁注意到了如梦嘴角微斜,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恶意,不由得一阵心惊。
如今海兰也已经被乾小四支出宫去,永琪心中更是纠结。于他而言,有一个母妃对他未来发展是极好的,但,于大清而言,永琪也能知晓,玉妍、嬿婉此举的大义,更是不忍这样的两个人会受到伤害和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