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永琪依旧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面是师傅教导的为国为民,一面则是海兰如梦对他的谆谆教导,更是让永琪难以抉择。
许久,永琪终是下定了决心,趁着夜深人静,独自掌着灯笼到了养心殿。
幸亏如梦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针对嬿婉、琅嬅,对永琪并不上心。又因为海兰失势,储秀宫上下对永琪并不看重,连个守夜的小太监都不曾有。
永琪原本也是凭着一腔热血上头,到了养心殿门口,却有些胆怯。
进忠正在守夜,远远见一个毛头小孩提着灯笼跌跌撞撞而来,正要上前责备莫要打扰了乾小四,走近了才看到是永琪。
虽已经开春,但北京城的春天还是格外的寒冷,永琪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冻僵。
进忠忙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了永琪:“五阿哥,您怎么来了?身边伺候的人呢?怎地就让你一个人这样过来?”
永琪讪笑:“皇阿玛可是歇下了?若是歇下了,儿臣明日再来。”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进忠忙拦下了永琪:“皇上这会还未歇下,正在思索牛痘之事呢。五阿哥可是来求见皇上的,奴才领着您进去。若是您要走,奴才也找人陪着您回去,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受了风寒,可不是好受的。”
进忠倒也晓得永琪在储秀宫过得是水深火热的日子,只是乾小四有意想要考验永琪,海兰、如梦又并不曾真正疼爱永琪,落在进忠眼里,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只是乾小四的决定,进忠倒也明白几分。日后的诱惑、纷扰只会更多,倘若自己不能坚守本心,势必会被他人左右。若是寻常百姓家也就罢了,偏生出生在皇家,一旦被人左右,后果将不堪设想。
乾小四亦对永琪抱有极大的期待,才会这般考验永琪。
永琪闻言,只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如此,倒麻烦公公了。”
进忠慌忙摇手:“五阿哥哪里的话,随奴才进来吧。”
养心殿还是灯火通明,乾小四依旧埋头在桌案面前整理着奏折。
虽说如今牛痘已经初见成效,但未曾在百姓中试验过,朝中大臣也有不少持反对态度的,倘若控制不好,更容易引起民愤。
这些大臣只为了求稳,乾小四能理解,却不能原谅。
永琪进来之时,便看到乾小四在桌上奋笔疾书,也乖觉的站在一旁,不敢出言打扰。
等到乾小四略定了几个方案,这才抬头看向永琪,眉头略一缩:“怎地穿的如此单薄?”
“皇阿玛,儿臣也是临时起意,便前来养心殿。身边伺候的嬷嬷和内监们都不晓得儿臣出门了,也请皇阿玛莫要怪罪。”
乾小四的眉头锁的更紧,无论阿哥如何,身边定要有一个嬷嬷两个内监守夜,看永琪这般样子,这些个奴才这般欺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永琪倒是将乾小四的注意力转开:“儿臣听进忠公公说,皇阿玛还在为牛痘一时烦心?”
“是。”乾小四将几本劝说的折子交给了进忠,“你且瞧瞧,说说你的看法。”
接过这几份奏折,永琪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心跳更是如擂。
这里面包含的是国家机密,但乾小四显然是信任永琪的,至少,永琪还不曾听闻有其他的阿哥可以参与进来,只得暗自吞咽了下口水,打开折子细细研究起来。
许久,永琪这才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乾小四手边:“儿臣愚见,牛痘虽说刚刚研制出来,但经过嘉妃娘娘等人的尝试,可见效果显著。但,这几位大臣所说,也是在理。天下百姓未曾亲眼所见,自会有惶恐不安。”
“倘若牛痘并不适宜,反而会损了皇阿玛的名声及威望。儿臣想着,或许可以再缓缓行之。”
乾小四直直的看着永琪,轻笑:“你这想法,倒是同永珹类似。”
永琪心中本还惴惴不安,如今倒也平稳下来:“儿臣愚见,也希望可以维护好皇阿玛的威望。”
乾小四则是冷哼:“威望?倘若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便朕再是有威望,也无法服众。你可以,永璜前些日子来信,也是说这事,但是却赞成牛痘普及。他跟着傅恒,东征西迁,也算亲眼看到了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艰难,更是明白,平常的伤风竟也能要了人的性命。”
永琪慌忙下跪:“是儿臣思虑不周,还请皇阿玛恕罪。”
乾小四有些失望:“永琪,今日你能前来,朕很是高兴。但是,朕也开始在想,当初同意了你去娴贵妃那边,是否将你推入了人生歧途?永璜比你年长,如今也在傅恒身边学习着,能有此见解朕不奇怪,但是你可知,永琮又是何等的想法?”
“朕不曾同永琮深入探讨过这些,但是永琮却告诉朕,他患过疾病,也得知这其中有多难熬,倘若真的有一种法子可以避免,他认为百姓即便是恐慌,但也应当去尝试。”
“若天下百姓不信,可选取一个村落之人悬赏尝试,皇家子弟不可信,但同为百姓,更有说服力。”
乾小四目光沉沉:“永琪,这是永琮告知朕的。朕很惊讶,他能够有这般见解和看法,但朕观望皇后,应当也是同永琮探讨过,也对永琮进行教导。可见,若是一个好的额娘,能够对孩子有什么样的影响。”
“愉妃聪慧但更爱自己,娴贵妃偏执且心思浅薄,永琪,你可有想过,你的未来当如何?”
永琪跪在地上,额头触着冰凉的地板,分明外面依旧寒冷,可永琪却出了一身冷汗。
“儿臣愚昧,但愿为皇阿玛效犬马之劳。”良久,永琪道出了这句话,“七弟聪慧,大哥也已经了解政事,儿臣恳请皇阿玛,可将百姓种植一事交由儿臣,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阿玛的期望。”
乾小四缓步走到永琪的面前:“永琪,这并非你之过。但你愿这般做,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