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封闭后,嗅觉与触觉来得更加清晰。
晚风将闷热的草丛吹得凉爽,四周漫出属于草野的清香,海角樱吸收了星光温柔绽放的舒展声,萤火虫扇动翅膀的扑棱声,蟋蟀在狭长草背上的弹跳声。
以及更多抽象的感觉——双手被他从脖颈处拿下,按入草丛中十指相扣的缱绻,他齐耳短发垂下扫在面颊上痒痒的触感,舌尖柔软的凉意,彼此气息的缠绕,心跳的愈渐紧促…所有,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清晰。
散兵暂时除掉了她足踝上的镣铐。
彼时月光明亮,其间奈奈微睁开眼,无意瞥见散兵左边胸口的位置,赫然有道明显的疤痕。刀口平滑整齐,上下有缝合的迹象。
她压抑住声音中的喘息,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啊…?”他笑意沉缓,被风吹乱的头发有节奏地前后晃动着,低下脸去用力啃咬她的耳垂,边断断续续地回答,“以前的…心脏…坏了,找「博士」…重新…换了一颗……”
“…什么?”
散兵闭上眼睛,用余力继续说:“狭间之底与邪神…决战…差点死在那里……把心脏…也弄坏了。”
“……”奈奈哑然无言,再没法集中精神投入此刻的事情中。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继续专心做着当下的事,用无所谓的语气,佯装轻松地将真相随口道出,“曾经储存在那颗心脏里的感觉…也随之腐坏…被彻底丢弃…”
“……?”奈奈手心一凉,难以置信地盯着散兵。
“怎么了…想向我确认什么吗?”
散兵森然的笑意里藏着倦怠,细密的汗从额角淌下,美丽的深蓝色头发被凝成一缕缕,前后摆动着。在那深不见底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愤恨与不甘,唯独有一丝笑,是来自此刻成功报复了她一次所得的快意。
奈奈:“…你只是为了泄愤?”
“不错…近日种种…包括现在,都是你应得的惩罚!”
语毕,急促的泪从奈奈眼角滑下,落进草丛里。此前她心底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希望什么呢?希望他还对自己保留有一星半点的心软吗?可惜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散兵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想要「惩罚」她。
“想救你在意的人…可是要到我满意为止才行哦,”散兵腾出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把她抗拒的脸扳回来正对着自己,“你最好迎合一点。”
奈奈紧咬牙关承受着屈辱,死死克制着,没再发出一丝声音。巨大的羞耻感宛如具有腐蚀性的潮水,包裹着她脆弱柔软的心,然后一丝丝渗透进去,针扎般地疼起来。
他盯着少女赤红脸颊上的琳琅泪花:“——你满足我复仇的欲念,以此换来你所需的信息…平等交易,自取所需而已,你又委屈什么?何况…你此时愿意与我同欢,不就是为了神里……”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是因为…因…”面临的风暴越来越大,她喉咙中紧压着的声音也似乎再难以抑制,顷刻间理智撕裂,大脑成了空白,终忍无可忍,同情绪一齐宣泄出来,“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身上那人明显一怔,忽而俯低身子,奈奈只觉后颈被他用手托着,脖颈一侧的皮肤被唇齿吸住,又痛又痒的炽热感顺着敏感的神经传入,她感觉三魂七魄都要从天灵盖飞出去了。
暴风雨剧烈到了极致,巅峰过后终于肯有片刻停歇。
散兵轻喘着平复情绪,垂眸注视着她,脸上略带意犹未尽的笑,奈奈见状急忙推开他坐起来。
散兵回头握住她的手:“这么急着走?”
她当然急!有谁能坚持几天泡在水里不吃饭…?
“…你可不要言而无信!”
“你如果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
“不…不行。”
散兵盯着她脖颈处显眼的朱砂色吻痕,眼底一凉:“你倒挺会照顾神里绫人的情绪。”
奈奈没说话,走神了,那边陷下去的草丛有不少初生花苞被压倒。
她甩开散兵的手,转身踩着凹凸不平的草丛,一路踉跄小跑,奔入花海中心那枚清澈的湖泊里。
在水底潜了不足十秒就有人拉住了她,将她抱起来浮出水面,被水呛进鼻子,酸到脑袋爆炸,一个劲儿地咳个不停。
奈奈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被扔到了岸上,摔得屁股疼,头顶砸下来几件衣服。
“赶紧的。跟不上的话,可就不能怪我了。”
她抱住衣服抬头,见散兵早已穿戴整齐,转身走出几米远了。
考虑到绫人天没有吃饭,奈奈穿好衣服后,又可怜巴巴地向散兵申请半个小时的时间下厨。
“劝你尽快,”半个小时也不久,毕竟散兵也不想让囚犯饿死…他看着奈奈站在案板边,拿起菜刀切菜的吃力模样,不由讥诮一哼,“娇生惯养的栖川二小姐,竟会下厨?”
“会啊。”
散兵斜倚在厨房门框上,盯着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嘴边若有若无飘出一句:“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奈奈专心切胡萝卜,头也没抬:“我做饭完全看心情。”
身后的人没再接话,她抬了抬眼,案板边摆放有一盆并不新鲜的海螺,是今晚愚人众军中煮饭时剩下的。
忽又想起今日出门途经杂物房时的无意一瞥…
奈奈放下手中的菜刀,漫不经心端起那盆海螺,靠近鼻子嗅嗅:“嗯…好臭!”
她回头看向倚在门框边的散兵:“有生姜吗?”
散兵冷着脸双手一叉:“你哪这么多事儿?”
奈奈尴尬得额角流下一滴冷汗,陪着笑:“嘿嘿…储物室里应该有吧?”
散兵拿她没办法,只好召来下属。
“散兵大人,什么事?”
散兵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储物间,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去那边,找一袋生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