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散兵并没有将她拉回来的下一步动作,导致奈奈身子倾斜地半悬着,后背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黑蓝色湖水。脚底踩着湖畔潮湿软烂的泥土,根本没法靠自己的力气上去,于是她就悬在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但奈奈完全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眼里仍有未尽的笑意,仰望着他:“你…你干嘛?拉我上去啊。”
散兵手里的力道没有松懈,冷淡俯视着她的脸,吐出三个字:“故意的?”
“也、也不是啦,”奈奈尴尬地垂下笑眼,移走目光,小声道,“我知道你会救我的,就没有很害怕。”
“那我放手?”
“啊喂?”奈奈一惊,连忙求饶,“不要不要!”
他瞥一眼拉住她手的那个位置:“自己上来。”
奈奈硬着头皮,蹬了一脚,脚下泥草果然无比湿滑,加上双足被镣铐所束缚,猛地打滑后整个人瞬时失去平衡,身体全部重量往后压去。
散兵见状,立即用力将她往回拉,力度没把握住,奈奈“啊呀”一声,视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上一秒还仰望星空,下一秒脸就贴到了散兵的肩膀。
这一下天旋地转,她脑袋一耷拉,竟敢靠去散兵肩上平复气息。
散兵当即露出不适的表情,一把揪住她双肩将她推离,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哎?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奈奈往会发光的星盘那边跑去,回头挥挥手,“你过来。”
“干嘛?”散兵跟过去,依然像以前一样预判不到这丫头下一步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夜色很深了,皎洁的月亮高悬于深蓝色天幕,奶白色的月华倾泻在原野上,被星盘折射出美妙的华彩。
奈奈站在星盘下,高高仰起脸,绘声绘色地描述:“星盘除了占卜,推算,防护,还有很多其他不常见的用处,比如——当它与光束产生反应时,还有刻录情景的功能呢。”
“相当于留影机?”散兵猜到了,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被奈奈抓了过去:“说的没错!嘿嘿!”紧接着,头顶上方一顿「咔嚓咔嚓咔嚓」个没完没了。
一口气拍了十几张照片,奈奈面对镜头兴致勃勃,做了很多搞怪表情。
而被迫营业的散兵则一脸死鱼样,就像一只强行被撸的怨念猫咪,飞机耳贴头,尾巴狂拍地板,发出「你再不放开我就伸爪子了」的炸毛警告。
他耐着性子给奈奈拍半天,终于听她满意地大舒一口气:“哎呀,可惜不能像留影机一样把相片洗出来,否则我一定…”
说到这里,奈奈偷瞄散兵一眼,见他正饶有兴致地听着,于是转而言道:“一定把全稻妻最大通缉犯的照片贴满街头。”
“哦?”散兵假笑了笑,“那与通缉犯合影的人,也脱不了关系吧。”
“呃…”其实她要说的是,一定好好珍藏。
奈奈刚想辩驳什么的时候,突然身体受到推力,猝不及防往后躺去了软厚的花丛上。她还没回过神,两只手腕就已被按入头顶上方的草堆里。
精致完美的脸近在咫尺,可惜那双眼过于淡漠,少了温度。
奈奈抑制住急促的呼吸,往一旁偏开脸,咬着声音:“你,你别乱来。”
“那枚令牌对你用处不大,因为,你并不知道水牢在哪。”
“这,这我也想到了,”奈奈尽可能地别开脸,头顶投下的那束目光明明冰冷非常,可她却焦灼得后背冒汗,哆嗦道,“散兵大人也…也没必要这架势相告吧…?”
她偏着脸,恰好给了散兵贴去她耳边的机会。
他盯着她红得发烫的耳垂,声音无比清晰地一字一句道:“真的不想知道去水牢的路吗?”
奈奈窘迫地咬着唇,眼睛一闭:“不…不想。”
许是感到她双手有挣扎的意图,散兵加大了压制力度,他停滞在她耳畔没有离开,淡淡说了句:“真的不想?”
“不想!”
她耳边被压乱的头发,隐有暗香浮动,浅浅的蓝紫色,与山坡海角樱花田的颜色如出一辙。
在那些被决然舍弃的旧忆里,与此相似的情景,一片片复苏跳动,从散兵漆黑无光的眼底飞逝而过。然而这一切很快趋于平静,就像一枚打水漂的小石子,惊起一簇簇涟漪后沉入深水,很快就连最后一丝余浪也没有了。
正如风过无痕。
“哦,我刚想起来…”散兵也把脸偏去她那边,凉凉的气息轻呼在奈奈脸颊上,“这几日我没下水牢,你猜猜看…那个人到底是饿死了还是淹死了?”
“……!”奈奈瞳孔一紧,把脸别回去刚想说点什么,未料鼻尖不小心蹭到他的嘴唇,那股冷意惊得她急忙躲开,“我…我现在想了。”
散兵“哦?”了一声,尾音带着隐约笑意,顿了顿,又问:“想什么?”
奈奈忍着心底的愠怒,双颊飞起明显的红晕:“当然是想去水牢了!不然还能想什么?”
“想去水牢?”
奈奈怔了几秒,才垂下眸子,极不情愿地改口:“想…想要你。”
对方目光一软,没再发问,奈奈移走视线,暗暗松了口气:这坏蛋,总算满意了?
她试图动了动被他压在头顶的两只手腕,对方感觉到后,便松了手,小臂弯曲支撑在她双耳边,无言地凝视她神色闪躲的眼。
奈奈闭上眼,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稍微往下拉,抬头吻住他冰冷柔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