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将沉重的脑袋靠去石壁上，他宁可让眼前的混沌漆黑，吞噬了胸腔里色彩斑斓的情感，也不要在听了她诚挚的那番话之后，心里像被针一遍一遍地扎得生疼。
他宁可奈奈能完完全全地憎恨自己，也不要她像现在这样惩罚他，让他悔恨到无地自容——可怕的从来不是深渊里再也没有光，而是身陷绝境却再次望见了无力触及的美好。
他对这种无力感厌恶至极。
散兵向另一边别开脸，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在奈奈看不见的那片黑暗里，有潮湿的东西泛出眼角，但很快又被忍了回去。
“奈奈，”散兵朝她那边转过脸，“过来一下。”
奈奈错愕，正想问「干嘛？」，忽然就被散兵捧起脸，下一瞬双唇完全覆盖住。
奈奈睁大眼睛，想推开他，却又怕双手放开衣服会从胸前掉下来，一时不知所措。唇齿相依的缠绵，带着一种强势的占有欲，他那勾人心魂的蛊惑，令她无法抗拒，只能紧闭双眼，任由那温暖的芳香入侵口中。
与散兵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奈奈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特殊的气味，淡淡的，是林野树梢上风的味道。他没穿任何衣物，奈奈也只有胸前遮盖着他的衣服，她羞赧至极，胸腔里的心脏为之疯狂跳动，她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过去，对他的恨意因此消减了吗？还是因为…知道走出狭间地宫后从此就是敌人，所以在此刻就这样放任自己一次？还是…她真的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吗？
早已生根发芽的花，就算有一天知道它有剧毒，可那根须早已在她的生命里盘根错节，再也无法将之彻底拔除。
缱绻的缠绵过了许久。
奈奈推开他，紧拽着衣物捂在胸前，一脸将哭未哭的表情：“你……你又？”
散兵则是擦擦嘴唇，一脸理所应当：“表白？那我还不给你一点回应，好像不太礼貌。”
奈奈被对方的不要脸给无语到了，揉揉眼睛平复一下心情，靠去一旁准备睡觉，却被散兵展开胳膊一把揽在了怀里。
散兵微低下脸，一个吻久久停留在她额上：“说不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你就让我胡作非为一会儿，行吗？”
“……”奈奈挣扎几番无果，身体也疲倦了，就由着他来了。
散兵闭上眼小憩，随口闲聊：“在十年前的稻妻城那个世界里离开后，你紧接着去了哪？应该不是天域吧。”
奈奈：“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我从那离开后，先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然后才进入天域遇到你。所以我想，在这两个世界之间，你中间一定还去了某地。”
“嗯，我去了几百年前的踏鞴砂。”奈奈没打算对他说谎。
“……？”散兵怔了怔，睫毛抖动了一下，“你看到什么了？”
“嗯，我看到…”奈奈也没打算把真相告诉他，“我看到了某人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刻。”
“哈哈，”散兵忍俊不禁，停滞了一会儿，继续佯装不在意的样子和她开玩笑，“怎么样，看到我那么惨的样子，你心里应该还挺解气的？”
奈奈：“不够解气，你怎么没被烧死在大铁炉里呢，你怎么还活着出来了呢？”
说完，只见散兵不语，奈奈顿时反思自己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赶紧话锋一转：“那你呢，从十年前的稻妻城离开后，去了哪里？”
“地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遇到了某个人。你猜我遇到了谁？”
“谁…谁知道啊！”
“神里绫人。”
“啊？？？”奈奈震惊，“是其他时空里的，还是？”
“应该就是他本人，「生门」那一边也会出现误入异世的状况，我们意外产生了交点。”
“然后呢然后呢？”奈奈促起膝盖，双手托脸，一脸认真地盯着散兵，期待他说下去。
“一说到神里绫人，就这么感兴趣？”散兵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发现乱了，便把她的马尾拽过来，解下发绳。
奈奈也没拒绝，就让他像以前那样为她扎头发，一边回答：“没有感兴趣，就是很好奇你们两个在异世界相遇，会发生什么事情。”
散兵细心地帮她重新绑头发，随意说道：“我们当然是打了一架。”
“啊？”奈奈更加好奇了，“那……那最后谁打赢了？”
“我觉得是我。”
“觉得？”奈奈挠挠被发丝弄得痒痒的脸颊，心想好奇怪的词，充满了主观的意味。
“你觉得以我现在的状况，能打得过他么？”
“嗯？”
分了一半神力给邪神那件事，散兵不想告诉她，加上重伤未愈，他现在的力量还暂时处于很弱的状态。
奈奈得意洋洋：“所以你被绫人打败了呗。”
“算是吧，不过…呵呵，后来他气急败坏，我就占了上风。”
“啊？”奈奈噗嗤笑出声，“你是怎么让神里绫人气急败坏的？”
“因为他说起了你，”散兵让她稍微转个角度，开始给她绑另一侧的马尾，“他说起你，还有些得意，可能在他看来，他将我这个幕后黑手揪出、为栖川家洗清污名后，与你复合，履行婚契，两家联姻，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是后来啊，我和他说…”
“你说了什么？”奈奈好奇极了，把脸贴近，“斯卡拉姆齐，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呀，别喘气行不行。”
散兵给她绑好了头发，凑近捏了捏她的鼻尖，笑意出现了少有的宠溺：“我和他说，还是我赢了，因为，时间永远不会逆流，正所谓覆水难收，你们的感情也没法回到过去。栖川奈奈的现在与未来，心里都只有我了。”
“你…”奈奈猝不及防，双颊一热，羞恼地揪住散兵手腕。
“干嘛，难道说得不对？”散兵抬了抬眼睛，“然后神里绫人气急攻心，被我抓住破绽，就输了呗。”
“对，你说的都对。”奈奈语气敷衍，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整条胳膊抬起来，四下打量，终于在手肘后面发现了一道狭长的剑伤，一看就是神里绫人的武士刀所致。
虽然血液凝固了，但刚刚过河泡了水，伤口轻轻一碰就要绽开。亏得散兵很能忍痛，才那么久不被她发现。
奈奈四处看了看，把自己的挎包拉开，里面还有几根绷带。
“别动，我帮你绑好。”
在奈奈给他包扎的时候，散兵盯了她一会儿，这傻瓜满脸认真的表情。
“你看，我说的没错啊…”散兵说完，静默着，然后又提醒道，“奈奈，不要忘了，眼前的人可是你最恨的人呢…”
奈奈听了，故意手里一个使劲，勒得散兵剧痛，他立马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她冷着脸，边包扎边说：“在走出地宫之前，我们是共同面对危险的同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别的东西，等出去之后，我会和你算账，不用你在这多嘴教我做事！”
“哈哈…”散兵疼得满头汗，脸上却陪着谄媚的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