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很快就想起了那位绿衣少女。
“是那小神女？”
“嗯，”散兵也坐下，往后靠去，语气似有似无地带着笑，嘀咕，“当真吃醋了？”
奈奈背对着他，咬紧下唇，面色愈发难看：“…以前，你都没跟我提过这个女孩子。”
“说过啊，神王与神女的故事，不是与你说过吗？”
“你没说你跟她之间的故事…”
“我和她哪有什么故事？”散兵顿时产生一种被女朋友质问的错觉，就感到莫名其妙，笑，“你别这样，我们好像…分手了啊。”
奈奈不听他的打趣，心下只觉得气恼，满脑子都是「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这一个问题。
说起来，她没理由吃醋，明明都恨不得杀了他了。可是她一想到在珊瑚宫，春色旖旎那夜，就觉得无比委屈。
不管是因为主动献身之后发现他竟然是坏人，还是因为现在看见他把别的女孩子送的手绢贴着肌肤放在胸口上，无论哪件事，她都非常非常非常委屈！
散兵盯着奈奈的后背，她瘦弱的肩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散兵神情一闪：呃，这个笨蛋不会哭了吧？难道她…还在乎吗？
呵，不可能吧。
散兵自嘲般地笑笑，闭上眼准备睡觉，懒得管她哭不哭的。反正又不是他女朋友了，他也没义务哄啊。
可听着女孩细细的抽泣声，他心里头不安，根本没法睡觉。
“喂，我说，”散兵睁开眼，侧脸斜睨，“这手绢只是用来治伤的…你是不是忘记我被你好姐妹刺的那一剑了？”
奈奈用力闭了闭眼，把眼泪憋回去：“是小神女给你治的伤？”
“嗯，”散兵下意识把手置于胸前，回想了一下，“她擅长治疗，所以我的伤才没什么大碍。”
本来奈奈心里就很不舒服，现在又听到散兵在夸那小神女，顿时气得手心微微出汗。
“我…我长得和她很像，你该不会…该不会？”问不出口，还是问不出口，奈奈忍着眼泪，手里的手绢已被她抓得变形。
“啊？”她到底要问什么，散兵盯着她绯红的耳廓，真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奈奈咬着声音：“这手绢我喜欢，不想还给你了！”
“……”散兵一顿，面色亮了几分，“那送你好了。”
奈奈：“我撕了，扔掉！”
“行——”散兵懒洋洋地拖长语调，纵容她道，“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随你处置吧。”
“……”奈奈将手绢绞在手里，越想越不高兴，又回忆起小神女的容貌，和她长得真的好像啊，难道……难道她是散兵的白月光，而自己，只是她的一个替代品吗！难道……小神女身份尊贵，散兵得不到她的芳心，就拿她这个残次品来代餐吗？！
奈奈憋着眼泪，在心里苦哈哈地已经写了一万字的长文。
“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所有他才对我感兴趣呢？”奈奈禁不住自言自语，声音细如蚊蝇，可还是被散兵听到了。
“奈奈。”散兵在后面轻轻呼唤了她一声。
奈奈一回头刚想问干嘛，散兵就把一块莲花酥塞进了她嘴里，然后抬手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多吃东西，少胡思乱想。”
奈奈被弹傻了，只感觉纯天然的清冽莲香环绕在口腔里，使那封闭已久的味蕾倏然苏醒过来。
她忍不住又吃了一个，散兵很爱看她吃东西时的样子，他单手支着脸，静静等她吃完，就又递给她一个。
“好吃吗？”
“嗯嗯。”奈奈的确是饿了，这么好吃的莲花酥，她第一次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吃了三四个，奈奈才想起来：“这莲花酥，小巧精致，味美色香，该不会是…你的那位小神女制作的吧？”
散兵疑惑：“是她做的，但…什么叫「我的小神女」？”
奈奈一听，马上没胃口了，她把手里剩下一半的莲花酥塞去散兵嘴里，拍拍手上的碎屑，背过身去不吃了。
“你……”散兵无话可说，边咀嚼她吃剩一半的莲花酥，边心想，不是吧，又吃醋？
这回他是忽然能够体会到，那时在清籁岛，自己看到神里绫人贴的寻妻告示一秒破防发疯，奈奈对此头疼无语的感觉了。
“呵……原来是这样。”散兵不禁勾起嘴角，心中拂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篝火上的衣服烤得差不多了，散兵把自己的衣服取下来，盖在奈奈身上，低脸看着她翘翘的睫毛：“你的还没干，将就一下吧。”
“……”奈奈闭上眼睛装睡，并不领情。
可是她只要一闭上眼，她眼前就会出现几百年前那座巨大的熔炉，充斥在耳边聒噪的机器声，无辜惨死的工匠，枫丹商人可怕的笑脸。
奈奈有点头疼，睁开眼，掖了掖他盖在自己肩上衣服，迟疑道：“那个…你睡了吗？”
散兵靠在石壁上，闭着眼：“没有，怎么了？”
“「博士」…是你的同僚？”
“……”散兵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关系怎么样？”
“哈哈…愚人众执行官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情谊，无非是相互合作或是利用的关系罢了。至于「博士」，我在须弥和他的确有一些合作关系。你问这个干嘛？”
奈奈垂眉，心中忧虑：看来散兵现在还不知道「博士」当初那场阴谋。
“没干嘛，我只是觉得此人并非善类，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
显然散兵没有将她的话往心里去：“哦？莫非在你心里我算「善类」吗？”
“总…总比「博士」好一点吧。”
散兵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直接抓错重点，头歪过去，很不要脸地靠在奈奈肩上，笑笑：“担心我被欺负啊？”
“有那么一点，”奈奈揪着衣服的手捂在胸口，另一只手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撇开脸，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就在某件事上，挺同情某人。”
“什么啊？”散兵一头雾水，盯着她发丝凌乱的耳后，“你在说我？”
“没有，”奈奈忽然想到散兵应该不喜欢被人同情，索性开启下一个话题，“在得知你的身世后，才知道你与稻妻有那么多的关联…既然在稻妻度过了几百年的岁月，你应该也遇到过一些真心相待的朋友？”
“可笑，怎么会有？”散兵微微别开脸，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不过，我的确曾以为自己有过，但后来…我才明白，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用。”
奈奈一怔：这就是自己在异世亲眼所见的那件事，就是他口中略有提及却从未细说的那场「背叛」。
还没等她答话，散兵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
「不对，他们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这一切其实都是——」
不行，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就算说了，没有亲眼所见他又会信吗？
散兵：“你不说话，就算默认了？…就连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悲伤，心疼，怜悯，同情，内疚，怨恨。
奈奈只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理智低微，默然隐忍了片刻。
“斯卡拉姆齐，我没有背叛你。至少，在感情上，直到此刻都没有。我知道…你做了很多坏事，但是如果，你做的那些事与我、与栖川家无关的话，我都一定会愿意和你厮守…一定。”
我会履行曾经许下的诺言，做你身旁的微风，和你四处流浪……陪你一起清偿罪业。
但可悲的是，我现在…完全没有立场和你站在一起。除非…我忘掉自己是谁，除非，我再也不姓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