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病情逐渐加重,自此缠绵病榻,她的不甘和怨恨终被逐渐垮败的身体,支离破碎成一声声悲戚的呜咽,自此娴贵妃摄六宫事,华妃从旁协助,后宫三足鼎立,变成二分天下。
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加之苏曼膝下有大阿哥,地位固若金汤,日常会做人,一直对她以礼相待,华妃虽然私下有些嘀咕声,倒也不敢犯上,贸然挑战她的权威。
念及华妃和端妃的潜邸旧怨,苏曼稍微放了点权柄给华妃,若有所思地挑唆了两句:“可怜华妃妹妹昔日被齐月宾那样的人设计,罔顾姐妹之情,这么多年了,端妃居然还活得好好的,看虽然着病歪歪的,谁知道是不是怕妹妹报复,故意装的呢。”
华妃自从在潜邸落胎失子,十多年来未曾再有身孕,不知请了多少太医来看诊,都无济于事。
那些太医总是模棱两可地表示,她之所以有宠无孕,极有可能是当年喝下的落胎药份量太重了,以至于她的身体遭到极大的损伤,伤及了根本,所以一直迟迟不见有喜。
失子之恨,伤身之仇,华妃如何能忍受,一想到齐月宾有可能是装病,在后宫苟延残喘,她的心里就一阵痛恨,登时起了杀心。
她的孩子早早没了,齐月宾也不能活着,必须给她的小阿哥陪葬!
华妃心知娴贵妃和齐月宾潜邸有怨,有心和她交好,对她私下的行径睁只眼闭只眼,便重金买通了一直看顾端妃身体的太医,不动声色地减少端妃所用汤药几味药材,口感差不多,但失了药引子,端妃的病情就没法子稳定,身体渐渐地颓败了下去。
端妃身边的心腹宫女吉祥和如意被苏曼的人牢牢盯着,不得擅自出披香殿,一时间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娘娘垂死挣扎,在一年后的暮春时节,终于撒手人寰。
为了不留下隐患,华妃吩咐人把吉祥和如意也暗自除掉了,后宫诸人只当她们悲痛过度,自愿为自家的主子以身殉葬,慨叹了几句“忠烈”,也就渐渐不关注了。
皇上闻讯齐月宾的病故,不疑有他,端妃的身体一直不见好,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免怜惜她饱受病痛折磨,又自责当年让她背了黑锅,哀伤感叹过后,他亲自拟了圣旨,追封端妃齐氏为恭顺贵妃,风光下葬,以尽身后哀荣。
不动兵刃,借华妃之手解决了一个潜藏的敌人,苏曼感觉一阵快意舒坦,端妃终于嘎了,未来进宫的甄嬛也少了一个盟友。
此事过后,鉴于这层心知肚明,私下包庇的隐秘关系,苏曼和年世兰的关系逐渐亲近了点,她们时常会相邀一起聊天饮茶,说点闲话家常。
苏曼思及皇上这些时日一直往永寿宫探望皇后,只当做一时口快,无意间说出了当年柔则初次来雍亲王府的事情。
那时候的宜修正怀孕待产,作为娘家人的柔则进府来看望她,不料,彼时还是王爷的胤禛却对柔则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后来方得知,原来是柔则跳了一支惊鸿舞,恰巧被王爷看见了,才有了一段浪漫的邂逅。
“姐姐素来喜欢跳舞,想必那天偶然兴起跳了一支惊鸿,碰巧被王爷看见了吧,这也是天定的姻缘,挡也挡不住啊。”
苏曼不无深意地长长叹息道,面上浅浅淡淡的,看不出心情是喜还是悲。
华妃嗤之以鼻,禁不住挑眉道:“姐姐不说,本宫还不知道皇后是靠着这样的手段当上福晋的,真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但凡是有教养的名门淑女,哪里做得出在妹夫府里贸然跳舞的事,依本宫看,她分明就是故意勾搭王爷,真是不知廉耻,也不知乌拉那拉夫人如何教女的,这样没脸没皮的事也做得出来,有辱门楣!”
苏曼沉默半晌,意味深长道:“即使当真如此,皇上却当做是天定的缘分,把皇后看作纯洁无瑕的仙女,即使如今的情分不如从前深厚,到底那段记忆令人刻骨铭心,自是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皇上心里有她,谅是谁都比不过的。”
华妃唇角一抿,眸色幽深,低低嗤笑道:“呵,这也难说,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谁知道皇后能瞒多久呢。”
苏曼只是淡笑喝茶,不再多言。
她之所以要向华妃透露这些信息,也是摸准了华妃的性子和心思,她是真心爱慕皇上,也恨皇后对她当年上的眼药,既然抓住了对方的把柄,哪有不追根究底查下去的道理?
何况华妃母家得力,不缺人脉,当年的王府的下人又没死绝,多少能揪出几个内幕知情者。
这件事,苏曼作为柔则的妹妹,不好宣之于口,肆意挑拨,不然很容易崩塌好妹妹的人设,得不偿失。
但年世兰就不一样了,她素来心直口快,又得皇上的喜爱,从她的嘴里说出似是而非的话来,最好不过了。
许是知道乌拉那拉柔则在皇上心里的滤镜,华妃侍奉皇上的时候,开始先扬后抑。
她寻着由头夸赞皇后知书达理,絮絮地从皇上的口中,得知了以前发生的往事细节,忍不住扬了扬眉毛,假意疑惑。
“真是巧了,皇后娘娘怎么会想到在王府跳舞呢?她一个大家闺秀,又不是舞姬,府里那么多的下人,看见了也不好啊,何况人多口杂的,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不仅于她的名声不好,也会被人看轻几分,这也…太大胆吧!”
皇上闻言,眉峰微微蹙起,有片刻的恍神,他略略思索,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当时没有太在意的小细节,走马灯似的闪过脑海,心里也有些诧异和不解。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柔则犹如九天玄女下凡尘,美得摄魂夺魄,一颗心都被她的倩影姿容占满了,哪里还会想到其他的异常。
如今听到华妃这般疑惑,他也觉得有点奇怪,柔则怎么会在他经过的地方跳舞?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华妃小心翼翼地偷瞟了皇上一眼,心想着,说多了恐怕会招来皇上的不快和些许怀疑,觉得是她故意说的的,不免娇笑了一声,把话题换了今年织造府新供的丝绸上面。
她在心里暗暗冷笑:乌拉那拉柔则,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只要皇上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日后她自有法子,把高贵无瑕的皇后拉下神坛。
一夜欢好,华妃得了君恩雨露,春风得意,柔则却咀嚼着舌尖上的苦涩,一阵阵的咳嗽,好似摇曳在风中的残烛,黯淡无光。
她的面色蜡黄,即使用最昂贵细腻的珍珠粉敷面,也遮掩不住她的病态和憔悴。
如果她的身体好好的,柔则有自信能和宜修华妃再斗一斗,都是现在她说话都费劲儿,又没了宫权,曾经奉承她的人都投靠了娴贵妃,自己好似被遗忘了,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悲哀地等待着皇上能抽出时间来看她一眼。
柔则凄婉一笑,她如今的面貌早已失了昔年的美丽,枯萎得犹如昨日黄花,不复风采。
芳华易逝,红颜弹指老,即使最痴情的君王看了,估计都不忍直视吧。
想必日后秀女进宫,多得是青春娇媚的女子,皇上估计也不愿再看她这张人老珠黄的脸吧。
柔则暗叹:怪不得汉武帝的李夫人,临死前绝不见君王,只为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汉武帝的心底,终生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