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养心门前父慈子孝的盛况就映入了明珠的眼帘。
看不太清楚,疑似是闪客真人快打。
听也听不太清楚,吼的太粗太快了,台词听不出来,肾虚倒是听出来了。
回廊下,明珠索性站定不再往前走,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安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他们。
弘历显然是气急了,不愿接受皇长子执意为宫女放弃一切的现实,披上衣服出来以后照着永璜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骂完还不过瘾,先是耳光,接着又连踹了好几脚。
永璜跪在地上任他打骂,既不还手,也不还口,只默默地承受着皇上的怒火。
李玉和舒贵人一左一右跟在后面,一个想阻拦却有心无力,另一个根本漠不关心,放任这荒唐的一幕持续上演。
明珠略扫了一眼,见没有其他宫人跟着,便招手让澜翠过来,给了她一把金瓜子,又附耳说了些什么,催促她绕后去找进忠公公来解决问题。
经过这两年的观察,明珠算是看出来了,李玉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处处不如他的徒弟进忠。与其期望他爆发成材,还不如早早地联络上这个更有用的,省力也省心。
澜翠腿脚快,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在墙根底下看热闹的进忠,金瓜子塞过去再三言两语一交代,对方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办成。
进忠小步走过去的时候,弘历刚抽完一轮,正气喘如牛地大声呵斥着:
“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如此轻狂悖逆,哪有半分朕的影子!”
舒贵人懒懒地瞥了鼻青眼肿的永璜一眼,只顾着心疼皇上出了大力气,拈着帕子上去给他擦汗,边擦边劝道:
“皇上莫要生气,儿子不懂事,再生一个就是了,何苦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嫔妾……”
“是啊,皇上,可怜天下父母心,哲悯皇贵妃早逝,大阿哥毕竟没有生母教养,难免顽劣了些。您是一国之君,龙体贵重,若因皇子的一时糊涂而因小失大,岂不得不偿失?”
进忠适时插话,不留痕迹地往前一步,插在了舒贵人和皇上的中间,隔绝二人的视线联系。
想起温柔而苦命的富察诸瑛,弘历心头一酸,怒火消下去几分,高高举起的拳头也不由得轻轻放下了。
进忠牢牢阻挡着舒贵人,继续道:
“皇上,您是治国的国君,不是教书的夫子,更不是骟猪的屠夫。这种事情,吩咐宗人府多给大阿哥派些先生教诲就是了。这儿可是人来人往的养心门啊,宫里流言最多了,您若再当众亲自严加教子,只怕传出去不太好听呢。”
弘历闻言,又松动了些许。
他是极好面子的,最不愿意在旁人口中听到自己不好的话。
见此话有效,进忠连忙添油加醋,乘胜追击:
“皇上,大阿哥跪在这儿也不好看,不如让侍卫把他带去阿哥所的旧房子里关着,有什么事,父子二人以后慢慢商议也不打紧。这儿风紧,不能长待。听说庆贵人新练了首曲子,叫什么‘袅晴丝’还是‘步步娇’来着,皇上不如听听去吧。”
“你这奴才!‘袅晴丝’就是‘步步娇’!好歹也是御前的太监,居然连这些都不懂!”
骂不了儿子,弘历找准进忠就是几句狠话,进忠也只是低着头默默陪笑受着,做足了谦卑的姿态。
目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弘历瞥了眼被踢倒在地仍一声不吭的长子,越看越冒火,当即喝道:
“李玉!你去找几个侍卫,把永璜关进阿哥所,无诏不得出!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走漏了风声,朕要他的项上人头!”
李玉忙领命退了下去,招呼一群侍卫过来,架起永璜朝着后面的阿哥所走去。
麻烦暂时解决,进忠抢在舒贵人开口之前传了轿子,皇帝的仪仗向着景阳宫缓缓行进。
舒贵人气急,却又碍着清高的人设不能大声叫喊,只能站在原地揪着手帕暗暗生恨,末了叹了口气,又摸了摸肚子,满脸哀怨地转身回去了。
她把一腔痴情都寄托在自己的肚子上,日夜盼望着能和皇上育有一个孩子。
明珠从不对嫔妃下手,这一世也没有皇上吩咐太医换的避孕药,只是不知怎么的,舒贵人仍然是怀不上。
看着养心门前渐渐人去地空,连舒贵人的背影也不见了,明珠这才从阴影处走出来,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养心门深处的建筑。
“娘娘,大阿哥被押去阿哥所了……咱们还要去看望他吗?”
在她身后,春婵小声问道。
“不必了,若是千里迢迢地追过去慰问,反倒显得我们居心不良。”
说到这里,明珠转过头,向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还是回去吧,永璜这边有庆贵人,等她打开了第一关,进忠、愉妃、纯妃、玫嫔……到处都是咱们的人,环环相扣,不怕他真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来。”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皇上。
明知没有用敬语,也不怕手底下人把这种事宣扬出去。
若是连贴身伺候的宫人都信不过了,她这个皇后当的还有什么意义?
“给玲珑传个信,皇上今晚或明晚一定会去那个模仿本宫字迹的贱人那里。让她们准备好里应外合,完成之后传个消息。等第二天的太阳一起来,我们就立刻行动。”
想用流言把她逼下台?做梦!
不把水搅浑,她又如何浑水摸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