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因果报应。”
面对病床上的结发妻子，弘历甩下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这漠不关心的态度，比起原本剧情里长篇累牍的责难和嘲讽，也不知是更好还是更坏。
他没有再步步逼问富察琅嬅做过的坏事和背负的黑锅，没有虚伪地叫她的闺名，没有对过去的种种指指点点，也没有给她举荐继后人选的机会。
还用说吗？整个紫禁城谁不知道娴贵妃宠冠六宫，名下又有两位皇子，皇上对她爱得如珠如宝，后宫里根本没有别的女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原本的剧情里，富察琅嬅哪怕拼着不要死后哀荣，也极力劝阻弘历不要立如懿为后；但在这一世里，她却释然了。
这些年受的苦，做的孽，犯的错，桩桩件件，拔着头发一根一根也数不清的冤孽，就通通随他去吧。
她已是莲枯藕败，油尽灯灭了。
富察家的荣光，还是让那些受了更多家族重视的男人们去背负吧。
后宫的尔虞我诈，很快就要和她没关系了。
既然弘历喜欢娴贵妃，那就随他喜欢去吧，她富察琅嬅就睁着这双眼睛，在天上看着，看看娴贵妃会不会也被这个无情无义的中山狼背弃，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莲心……去把璟瑟叫过来，别让秀贵人跟着。”
她的声音低微嘶哑，听起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可是却那么清晰，那么坚定。
有儿子的时候，女儿就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没有儿子的时候，女儿连雪中的那点炭火都不如。
但女儿毕竟也是母亲的骨血啊，千百年来世世代代传下的规训，到底是抵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对人间也没有多少留恋了，只有这个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女儿，才值得她最后的一丝牵挂。
小小的身影像一只白鸽，翩跹飞入凌乱寥落的屋内。富察琅嬅吃力地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摩着女儿的头顶，不舍至极。
“莲心，去门口守着，别让人听了墙角。”
“奴婢遵命。”莲心领命退出屋外，带好了房门。
室内安静得只剩下富察琅嬅细弱的呼吸，以及女孩儿的抽泣。
“璟瑟……皇额娘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好好的记着，一个字都不能忘。日后额娘走了，这些就是你保命的要领……”
母女惜别，舐犊情深。
在这疯癫的设定里，总有人性的光辉会冲破剧情的束缚，摩擦、碰撞出绚丽的烟花。
……
弘历本意是把永璜先与世隔绝地关一阵子，卫嬿婉跪在地上冒死相求，才被恩准放她过去伺候。
这孩子自幼丧母，又被苛待，偏生是个心高气傲的，情绪崩溃后走了极端，遭遇重罚，如今正是最需要人安慰开解的时候。
卫嬿婉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明珠委实替她感到不值。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前鲁莽事后悔悟，确实没有人君的风范。
卫嬿婉重情义，哪怕得罪皇上不要前途也情愿去照顾永璜，这份痴心固然令人称赞，但未免也过于妇人之仁了。
等到永璜在宫外的府邸落成，不管他愿不愿意，明珠都一定会把嬿婉接到翊坤宫中，给她最好的教育环境，再也不要扮演一个丫鬟的角色去侍奉男人，而是培养成一位上官婉儿那样的巾帼宰相。
至于永璜……
到底有过一段时间的母子之谊，在合理的范围内，她会尽可能地维护永璜的利益，但他若是真的自此一蹶不振，那她也只能作壁上观，无力回天。
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永璜是皇子，已经站在了既得利益者的最高峰；若是连这点挫折都撑不过去，那也就不用浪费朝廷的俸禄了。
亲王每年可得到银万两、禄米万斛，哪怕是最低等的贝子，每年也有一千二百五十两银、一千二百五十斛禄米。
然而，在京居住的固伦公主每年只有400两俸禄和400斛禄米，和硕公主更是每年只有300两俸禄和300斛禄米。就算是为了国家社稷舍身下嫁外藩，在俸禄大幅增加的前提下，固伦公主每年也只有1000两白银，和硕公主每年400两白银。
明珠向来没有心疼男人的习惯。
吵吵闹闹累了半天，明珠带着宫人们回到翊坤宫，发现海兰已经抱着五阿哥和四公主等了她很久了。
四阿哥在乳母的照看下独自玩耍，海兰不喜欢金玉妍的孩子，但以目前的状态也不至于下手害孩子。
香茗奉上，明珠简短地概括了一下刚才发生的种种，边说边忍不住瞟向四公主，想看看这小姑娘会露出什么表情。
经过这些天的试探，她越发确定，这个小小的婴儿体内绝对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也不知这灵魂是敌是友，具体情况还要等到几年后孩子会说话了再讨论。
海兰听她说完，又是恐惧，又是惊喜，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问道：
“既然如此，大阿哥岂不是彻底失宠，没了争储位的可能？皇后经此一举，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这继后的人选，还有三公主的养母人选……”
明珠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不必担心这个，顺其自然吧。我已答应了富察氏，日后会替她照看莲心，三公主的话，估计会交给纯妃抚养吧。”
反正不会交给她，富察琅嬅知道璟瑟最讨厌她，不至于蠢到同时给两个人添堵。
这一世，帝后失和得很彻底，七阿哥永琮也没有出生，她不用等到乾隆十五年才被册立为皇后，也不用看着自己的孩子事事都被元后的孩子压一头。
虽然并不是真正改变了历史进程，但也正因如此，辉发那拉·明珠对此毫无愧疚之心，只有“爽”这一个字而已。
——哦，对了，还有个金玉妍没有处理。
明珠不想针对一个孕妇，更何况她归根究底也只是玉氏送来的一个贡品，是历史长河中无数女性牺牲品中的一个。
冤有头，债有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孝贤姐姐好像说过，这个金玉妍，满腔痴心都给了玉氏世子是吧？
那就让他以“世子”的身份死去吧。
至于谁会是未来的玉氏王爷……呵呵，这得看她明珠的心情。
看看玉氏老王爷膝下的子孙们，哪个当狗当的最好，最合她的心意。
能给堂堂天朝上国当狗，也算玉氏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