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病发之后昏昏沉沉,只觉得头晕呕吐,不省人事。
他梦到了很多,好像在睡梦中将这一世都重度了一遍。从儿时跟在养母身边的些许欢乐时光,到回到永和宫后的压抑沉闷。像是漫长的阴雨天气,覆盖了他的整个少年时期。
父母的无视、功课的压力、兄弟的争斗、朝堂的倾轧——原来他短短的三十余年,竟然活得这样艰难漫长。
直到记忆中那个明媚灿烂的笑脸出现,他才觉得粘腻潮湿的阴雨天开始慢慢消失。他们有了可爱的儿女,有了蒸蒸日上的王府,有了水涨船高的权力,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忍不住唤她,可明明她在他面前欢喜明艳的笑脸,可耳边却总萦绕着她的哭声。叫他总分不清梦境现实,越发焦躁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撑开了沉甸甸的眼皮,身体酸麻动弹不得,连开口说话都困难。
他这才恍然如梦,转了转眼睛,便看见了意料中的面庞。她苍白的脸颊上眼泪好像决堤的洪水,一下便倾泄而出,哭唧唧地扑过来说:“爷!你终于醒了!这几天可把我吓死了。”
他只想到,她竟瘦了这么多!粉白健康的脸颊现在只有疲惫的纸一样的苍白,下巴尖尖的,好像吮去了肉的枣核,显得眼睛大而圆,瞧上去越发可怜。
他想开口说一下她别靠自己这么近,免得传给了她,可是喉咙疼痛干涩,好像吞了针似的,说不出话。而他觉得这一次醒来好像是久别重逢,只顾贪看她,便也舍不得将人推开。
她一哭完便又欢喜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直接把刚醒的病人扔在了屋里,甚至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绊了个踉跄。“刘太医,刘太医,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她的声音欢喜尖锐又有穿透力,很快门外便响起了嗡嗡的人声。
四爷望着地上的鞋,有些一言难尽,无声地叹了口气,可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忍住烧喉的渴意,在床上耐心地躺着。没多久文鸳的身影便又重现在门口,这次她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太医。
她在在一边焦急又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巴巴地盯着四阿哥。四阿哥百无聊赖,便看了一眼她的鞋子——幸好已经换了一双,不然实在有失体统。
以刘胜芳为首的几个太医留给四爷把脉,几个人商量了一番,脸上都露出了略微轻松的神色。
“恭喜王爷,恭喜侧福晋。王爷情况稳定,可见是熬过来了。容微臣几人再商量一番药方。”
文鸳的脸庞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欢喜之色,等他们走了以后,就坐在床边叽叽喳喳地诉起苦来。这几天可把她闷坏了、吓坏了。一见到四爷醒了,她便好像有了主心骨,忍不住跟他撒娇。
只不过她讲了半天话,也不见有人回应。她不免郁闷起来,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爷怎么不说话?人家辛苦照顾你这么久,你一点也不心疼人家。”
四爷只好无奈地做了个口型,表明自己想要喝水。
文鸳有点讪讪,赶紧起身倒了一杯喂他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