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还是黑着的。
为了不穿帮,莫愁主仆几人还特意挑着空水桶,找了平日挑水的地方放下后才去了清凉台。
倒是不用担心静白和她的小跟班来监工,这么早她们铁定是起不来的。
莫愁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着,人人都说近乡情怯,她这是见弟情怯,甄家的旁系到底是被父亲和她连累了。
没等她等多久,耳边就传来一声“堂姐”。
莫愁连忙扭头去看,一个俊秀的少年带着喜意正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少年身形修长,看着并不健壮,却很健康。
明显是走路急匆匆赶来的,却也不脸红气喘,像是走惯了的样子。
“阿维”莫愁看着走到近前的少年,眼眶发热,伸出手摸摸少年的头。
“你长高了不少,堂姐真是好久没见你了。”
“堂姐受苦了,看着竟是清瘦了不少。弟弟没用,帮不了叔父和堂姐。
甄远道获罪,表面上看牵连不了甄家旁系,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
甄毕方一家也是经历了不少人情冷暖,少年却责怪自己帮不了叔父一家。
“好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眼下,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才是最紧要的。”
莫愁想起信里说的甄佑辉被悔婚这一事情,如今见了堂弟,自然要问的清楚些。
“你信里说的简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和吴家连婚期都定好了,怎么说悔婚就悔婚呢?”
莫愁的意思,是担心吴家并不是自愿和甄家悔婚,而是被威胁。
吴家老爷这么一个小官,哪里敌得过那些豪门大族。
吴家是体面的人家,两家之间的婚事基本上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三礼都走完了,突然悔婚对吴家女儿的名声损害可是不小。
甄维嗤笑了一声,作为甄家人,哪里会傻到这些都不去查,一切都一清二楚,吴家连面子上的虚伪都不肯维持了。
“大哥和吴家女儿定亲了是不假,可是吴家还有个几代单传的宝贝儿子呢。为了这个儿子,吴老爷什么都肯做,更别说人家还许他儿子好前程呢。”
自从甄远道获罪之后,吴家的少爷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以前跟甄家兄弟那叫一个要好,对着甄毕方也是一口一个伯父亲热的很。
哪知甄家旁系刚没了甄远道和菀嫔这个靠山,吴家转头就找了新的靠山。
“吴老爷平日里对儿子严厉,实际上最是疼爱,也顾不得女儿了。而且吴家小姐对这桩婚事也不怎么热络。”
吴家小姐自然不是闭门不出,甄佑辉找到了机会专门去找这位定了亲的准妻子谈话。
如果吴家小姐和父兄并不是一个意思,他也愿意再次争取。
甄家最重风骨,甄佑辉还是甄家旁系的长子,能够说出再找长辈争取这种话,回去肯定要被罚跪祠堂。
准亲家因为权势就这么悔婚转头攀了高枝,对文人来说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丢脸的很。
甄家大堂哥愿意扛起未来夫君的责任,哪怕摊上吴家少爷这样趋炎附势的大舅子,他也认了。
吴小姐却连个笑脸都没有,见面了看都不敢看一眼这个昔日的竹马,只说听从父亲和兄长的意见。
“大哥虽然不说,但是伤心了很久,连喜欢的画画都很久不碰了。”
吴家小姐最是喜欢画画了,甄佑辉因此练了一首好画技。
“可惜了大堂哥多年的心意。”
莫愁听了吴家悔婚的始末,只觉得“利益”二字真是人人趋之若鹜。
少年不愿意看堂姐皱眉的样子,坦然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吴家这样的亲家,幸好发现了他们的真面目,不然岂不是耽误了大哥的终身。”
“我比大哥幸运,瓜尔佳氏的文蕙小姐愿意等我呢。”
甄维爽朗的性子,说着说着有些害羞,耳朵都有些红了。
提起文蕙,莫愁也来了兴趣。“怎么,你竟见到了文蕙?可不许唐突了人家。”
甄维连忙自证清白:“我可不敢,是我来京城游学的时候遇到的。她跟着家人去寺庙里上香,香囊不小心掉了,正好被我捡到。”
“她跟我说,瓜尔佳府愿意和甄家继续这桩婚事。我也承诺,一定好好努力,考取了功名就让长辈去瓜尔佳府正式提亲。”
少年知道就凭自己甄家旁系的身份还配不上瓜尔佳府的小姐。
没有了叔父甄远道和堂姐菀嫔,自己一介白身去求娶,就算过门了文蕙也会被其他小姐妹嘲笑。
堂堂男子汉,就应该自己挣出一份出路,也能给家人庇护,而不是躲在家人的羽翼下混吃等死,那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莫愁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很是欣慰:“好,这才是我们甄家的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