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师道被她这一下拍桌子给吓了一大跳,忙说:“温姑娘厨艺精湛,这几道菜做的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且色香味俱佳,在下甚是佩服。”
听到他如此评价,温玉瑶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笑道:“这还差不多!那快尝尝这道剁椒鱼、还有这道水煮肉片……”
“哼哼,你所需的精华,可都在这些肉里面了哦,吃完了就给我痛快地去死吧!”温玉瑶内心的小魔鬼在疯狂叫嚣着。
“可是……”孙师道说了一半停了下来,表情甚是纠结。
“可是什么?什么可是?”温玉瑶见他如此多事,非常不满地问道。
“可是,我不吃辣……”孙师道小心翼翼地轻声说,他知道自己又要挨一顿臭骂了。
“啊?”温玉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她确认后,感觉菜里的辣椒都在她的胸口燃烧了起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做了那么久?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茅草屋里传出了清脆悦耳的叫骂声和乒乒乓乓拍打桌案的声音。
那晚,孙师道只挑菜里面不辣的东西吃了些,温玉瑶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边自己吃掉了几大盘的菜。
抱着肚子躺在床上,温玉瑶打出了一连串的饱嗝,吃的太满足了,但却是满脑子的愤懑恼怒。
“计划又失败了,好气啊,好气啊!!!!”
“大水稻,可恶的大水稻,你必须死,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弄死你!”
温玉瑶猛捶了几下床铺,然后又打了个饱嗝,满足地睡着了。
翌日。
直到日上三竿,温玉瑶才起了床,但是并没有见到孙师道。
洗漱完毕回到堂屋,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副碗筷,一碗小米粥,几碟清淡小菜。
桌子上压着一张纸,上面有字。
温玉瑶拿起纸来看了看,上面写道:在下今日有事,出门一趟,不能亲自给温姑娘送行,实属遗憾,望有缘再会--孙师道字。
温玉瑶看完,气的把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
“可恶,今天不在家,怎么感染他呢?”温玉瑶又生气又无奈地想。
气鼓鼓地坐下来,把小米粥又吃了个精光。
中午,温玉瑶又做了几个菜,等着看孙师道会不会回来,结果没有等到。
温玉瑶也没有动筷子,干脆去到小镇上买了些糕点来吃。
卖糕点的是一个清秀贤淑的姑娘,身高马大,丰满挺翘,她说她很喜欢漂亮可爱的温玉瑶,还多送了她一些糕点,温玉瑶一高兴,便决定不感染瘟疫给她了。
临近傍晚,温玉瑶把中午的饭菜热了热,继续等着孙师道,反正是给他吃的,吃坏了更好。
一直等到很晚,温玉瑶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知不觉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月光下,一个白色人影推开小院柴扉走了进来。
孙师道看到堂屋里有灯光亮着,他心头一动,暗道:“不好,那温姑娘不会还没走吧?”
进了堂屋,果然看到趴在桌边睡着了的温玉瑶,黄白烛光映照在她那张圆润秀丽的脸蛋上,还留有一股稚气未脱的清纯。
又看到桌子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孙师道竟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丝暖意,一股类似“家”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孙师道手指轻轻一挥,一件薄毯凭空出现,轻轻盖在了温玉瑶身上。
翌日清晨。
温玉瑶打着哈欠从桌案上醒来,她扭动着酸痛的手臂,忽然感觉到身上披着一条薄毯,再看向桌案上,上面空空如也。
“他回来了!”温玉瑶开心地跳了起来,跑出了堂屋。
孙师道正蹲在小院里,给蔬菜园圃除草。
他穿着一身白衫,此时蹲在地上,宽大的领口恰巧露出一道白皙的肌肤,侧脸刚毅英武,棱角分明。
在清晨逸散的阳光下,他的剪影仿佛也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辉光。
清秀、儒雅、英俊、沉稳、神圣、智慧,在此刻,在一个人的身上,融为了一体。
温玉瑶斜倚在门框上,竟有些看得痴了。
“温姑娘,早!”
“大水稻,早!”
“……温姑娘今天可有什么打算?”孙师道看似不经意地问。
“今天准备去附近逛一逛,说起来,我这一路行色匆匆,还没有好好看过沿途的风景。”温玉瑶望了望四周,略带遗憾地说。
“不错,江南风景甲天下,温姑娘是第一次来,理应好好四处看看。”孙师道拔掉了最后几棵杂草,从园圃里走了回来。
“就是呀,我是第一次来江南游玩,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风光,真想找个本地人陪我一起去啊,也不知道哪里有本地人呢?”温玉瑶装模作样地单手遮在自己额头上方,像是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从孙师道头上掠过。
孙师道也是假装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积极推荐道:“是啊,有空闲的本地人可不好找。不过巧了,正好我就知道一个,乌梅子镇里有位徐先生,特别喜欢游山玩水,见识广博,温姑娘若是请他做向导,定然会玩的非常尽兴。”
“哎呀,既然不好找,那便算了吧。”温玉瑶故作失望地叹息说,“既然没有合适的地方去,那我今天就还是跟着孙神医吧。”
“……温姑娘年轻美貌,被别人看到我俩一直在一起,怕是会有闲言碎语。”孙师道一副替对方考虑的表情说道。
“大水稻先生放心,别人是不会这么多心的,”温玉瑶说着,就走向了小院里的水槽准备洗漱,还不忘了挖苦道,“因为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先生你,配不上我!”
孙师道在斗嘴上总是赢不了温玉瑶,这次又是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温姑娘……”孙师道又叫了一声。
“又要干嘛?”温玉瑶不耐烦地转身瞪着他。
“……谢谢你昨晚的饭菜。”孙师道突然说。
温玉瑶一愣,半晌才问道:“你吃了?”
孙师道点点头,说:“昨天出诊,走了不少山路,回来也正好饿了,便都吃了。”
“哦,好……”温玉瑶转过身去,慢慢走向前,刚挪动两步,忽又转身问道,“你真吃了?”
孙师道又点点头,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温玉瑶赶紧摆手否认,“我就是担心饭菜凉了,你会吃坏肚子,呵呵,对,担心你吃坏肚子……”
“我很好,谢谢温姑娘了。”孙师道说完,转身走回了堂屋。
温玉瑶神情恍惚地走向水槽,边走边想:“他真吃了?我可是在里面一下子放入了上百种疫毒,这已经是我现在的极限了,如果他真的吃了,应该会马上暴毙而亡才对啊……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点事都没有?再加上之前的情况,难道说,他是个怪胎?”
温玉瑶总结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可能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他体质特殊,不会受到疫毒感染,当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那第二,就是他根本没有吃下去,而是用了某些类似于障眼法的手段,迷惑了她,让她以为他吃下了,其实并没有。
温玉瑶非常倾向于第二点。
“哼,也许饭菜上你可以动手脚,但是有一个办法,你是一定躲不过的,嘿嘿,你就给我等着吧,大水稻……”
温玉瑶肆无忌惮地奸笑起来。
两人吃完早餐后,温玉瑶主动去洗碗,然后她拉着孙师道的手臂,央求他今天带自己出去玩一玩。
向来不善拒绝的孙师道被她弄得甚是窘迫,手臂被她拉住,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瓜田李下之嫌,道理都讲遍了,温玉瑶也只是耍赖不听。
最终,无奈之下,孙师道只好答应陪她四周逛一逛。
温玉瑶第一步计划得逞,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无数个赞。
“哼哼,我老爹身上有三千六百毒,而我现在身上也有了三百六十毒,只要我们靠的足够近,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瘟疫感染给你,而且时间越长,程度越深,只要你今天陪我一整天,明天还不就是一具冢中枯骨?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温玉瑶内心的阴险小人又在疯狂大笑。
孙师道和温玉瑶上午爬山,下午游湖,充分领略了江南的美好风景。
虽然久居此地,其实孙师道也几乎没有真正出来游玩的时候。
平时要么是研究医书、要么是打理草药、要么是四处出诊,路上沿途的风景,他也几乎没有上心过。
虽然今天是被迫跟着出来游玩,但也确确实实让他的身心放松了下来,有一种“风景如画我如墨”的惬意。
但是这种欣喜,却逐渐从另一个人的脸上褪去了。
从上午爬山时的欢欣鼓舞,到下午游湖后的落寞哀伤,温玉瑶渐渐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看着孙师道越来越生机盎然的脸庞,温玉瑶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难道是废了吗?”
傍晚时分,孙师道拎着两大袋采办的物品、还有游玩时的纪念品,脚步欢愉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看看后面身心俱疲的温玉瑶,孙师道大喊道:“温姑娘,你要是累了就慢慢走,我先回去做饭。”
然后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等到温玉瑶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小院,孙师道正好开始把饭菜摆上桌案。
孙师道解开围裙放到一边,提议道:“温姑娘,今天逛的疲乏了,咱们喝点酒,怎么样?”
“随便你吧。”温玉瑶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
孙师道到墙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黑漆酒坛和两只陶瓷的天青色酒杯来,拍开泥封,先把酒倒进了一个圆肚细颈的酒壶里,然后再用酒壶往天青色酒杯里倒酒。
孙师道把一只酒杯放到温玉瑶面前,自己端起另一只酒杯,说道:“温姑娘,请!”
温玉瑶的味蕾被酒香和菜香双管齐下给点燃了,她也端起了酒杯,说了声:“请!”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温玉瑶觉得酒香扑鼻,入口浓郁,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不错啊,这是什么酒?”温玉瑶眼睛一亮,问道。
“这是用十年以上的汾酒做的酒底,我在里面加入了几味草药,让口感更加柔和滋润。同时,还加了人参,有滋补气血、舒缓助眠的功效。”孙师道介绍说,又给温玉瑶倒了一杯。
两人交杯换盏,觥筹交错,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喝完了那一大坛。
温玉瑶面色桃红,醉醺醺地一拍桌面,指着孙师道,不服气地说:“你,你,你,你,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给你下了那么多毒,你为什么就是死不掉?”
“毒?你给我下毒?”孙师道也醉醺醺地站起来指着自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毒对我来说,根本没有用,除非你是瘟神老爷亲自下凡来了,否则,我都感觉不出来自己中毒了。”
温玉瑶好看的眉毛皱起,扑到孙师道面前,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孙师道摇了摇头,脸颊也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说道:“我们家里人的体质天生就是如此……”
温玉瑶闻言大惊,站起身来,问道:“什么,你们家里人都是这样?你们是……什么家庭啊?”
孙师道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两步,手指窗外月,像是要开始介绍,但随即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温玉瑶听不见孙师道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人影,顿时头脑里一热,忘记了自己是在干什么,也直接趴在桌案上,昏昏睡去。
在山鸡歇斯底里的鸣啼中,孙师道和温玉瑶陆续醒来。
孙师道从地板上爬起身,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侧身看了看趴在桌案边熟睡的温玉瑶,扶着门框走出堂屋,去到院子里打水洗脸去了。
不久后,温玉瑶也醒了过来,她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看到孙师道正在洗漱,便说道:“你这酒,有点上头……”
孙师道说道:“平时我也就自斟自酌一小壶而已,昨晚喝的太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玉瑶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喝多了之后的事情,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随后,她赶紧下意识地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和衣服,没有发觉异样,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今天休息一天,我要回屋躺着了,吃饭的时候叫我……”温玉瑶说着,边打哈欠边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还不忘了提醒孙师道一句,“做的清淡点。”
孙师道一愣,心想:“我做菜一向很清淡,口味重的菜,不都是你做的吗?”
宿醉的两个人到了下午才终于缓过来一些,坐在在院子里发呆。
温玉瑶霸占着摇椅,看着天空发呆。
孙师道坐在台阶上,看着药草发呆。
二人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天。
温玉瑶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距离他那么近、那么久都无效,证明他对自己的疫毒真的是免疫的。
天呐,为什么世上会存在这样的人?
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一定要告诉老爹,让老爹来弄死他。
老爹官职大,修为高,不怕遭天谴,嗯,对,就是这样!
转过天来,温玉瑶已经想通了,她要回瘟神府。
“大水稻,今天再陪我去买些特产,我要回家了。”
“温姑娘这就要走了吗?”
“嗯,你开心了吧?”
“没有没有……”
“伪君子!什么没有,我都看出来你笑了。”
“没有没有……”
二人买了好些东西,大包小包的抱了回来。
温玉瑶又数了数,满意地点点头。
拍拍手,转身对孙师道说:“行了大水稻,谢谢你这些天的留宿,明日咱们就此别过,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孙师道微笑颔首,说道:“离别在即,心中不舍万千,望君前途光明,顺遂无忧。”
温玉瑶闻言,冷哼一说,说道:“既然先生这般不舍,那我再住几天?”
孙师道一时哑然。
温玉瑶嘴角抽搐了一下,骂道:“伪君子!知道你早就想赶我走了,我也不是非要赖着不走,这里破墙破瓦、破缸破院的,你以为本姑娘稀罕住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一直弄不……弄不来住的地方,才屈尊下榻在你这的。”
“是是是。”孙师道谦恭地站在一旁,连番附和,不敢再多说话。
转过天来一大早,二人同桌吃过早餐。
温玉瑶收拾好东西,拿起红伞,便向孙师道辞别。
孙师道将她和东西一起送到山路上,温玉瑶便赶他回去。
孙师道见她单手提着十几个礼盒都毫不费力,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见孙师道转身走远了,温玉瑶才撑开圆圆的油纸红伞,周身顿时山风萦绕,缓缓升上半空。
忽然,温玉瑶听到身后传来痛苦地闷哼声。
她疑惑地回头凝望,只见孙师道全身颤抖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怎么回事?难道是,疫毒发作了?”温玉瑶心中一喜,重又落到地上,扔下物品,飞奔了过去。
温玉瑶跑到孙师道身前,本来喜上眉梢的她,忽然又皱起了眉头。
只见孙师道浑身颤抖,嘴唇发白,面若寒霜,甚至连头发丝上都开始笼罩上了寒霜,口鼻中呼吸出来的,也都是寒气。
这根本不是疫毒发作的征兆。
“大水稻,你怎么了?”温玉瑶拍了拍他的脸,问道。
她的手掌上顿时也蒙上了一层寒霜。
饶是小瘟神的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急忙双手托起孙师道,健步如飞,奔向小院,把他放到躺椅上晒太阳。
随后又跑到他的房间里,把他的被褥抱了出来,一股脑地铺在他的身上,甚至连被角都帮他塞紧了。
好一阵之后,孙师道才缓缓恢复了过来,身体不再那样抖动的厉害,身上的寒霜逐渐挥发、散去。
温玉瑶连忙把他扶坐起来。
“大水稻,你怎么样?”温玉瑶神情关切地问。
孙师道缓缓睁开眼睛,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苍白的嘴唇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意,说道:“不碍事的。”
温玉瑶将他右臂拎起,搭在自己的腿上,中指和食指搭在脉搏上。
片刻后,她神情凝重地说:“你的身体脉相,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为什么会像刚刚那样突然发作,而且症状如此古怪?”
孙师道已经恢复过来,他从温玉瑶怀中起身,整理好衣服,恢复如常后才说:“这是旧疾了,无碍的,别影响了你的行程。”
见他没事,温玉瑶也放心了一些,调侃道:“你不是神医吗,怎么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
孙师道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医者难自医,世上总有治不好的绝症,因此才需要我们医师不断研习、精进。”
略一沉吟,孙师道也问道:“温姑娘也懂医术?”
“哦,略懂、略懂,跟孙神医是没法比的,所以不敢献丑,呵呵……”温玉瑶搪塞道。
心中却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我们瘟神不懂医术,如何能对疫毒收放自如?”
“……在下已经没事了,温姑娘请安心上路吧。”孙师道催促道。
“差点安心上路的是你吧?”温玉瑶没好气地说,“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那……多住几天?”孙师道试探着问。
“行!”温玉瑶爽快地答应了。
孙师道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你真好了吗?”
“真好了!”
“好,刚刚为了救你,我把东西都散落在山路上了,你去帮我拿回来吧。”
“……”
孙师道又把十几箱礼盒吭哧吭哧地搬了回来,在堂屋中放好。
坐下休息时,孙师道说道:“温姑娘在这多住几天,其实也无妨,在下明天正好要出门一趟,三天后才会回来。”
“你要去哪?干什么去?什么事要去三天?”温玉瑶一连串地发问。
“嗯,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孙师道敷衍地说。
“切,不肯说就算了。”温玉瑶白了他一眼,又说,“那我留下来帮你看几天家。”
“……如果这几天有人过来,你就让他们自便就好。”孙师道嘱咐她说。
“什么人会过来?”温玉瑶问。
“我的朋友。”孙师道回。
“什么,你还有朋友?”温玉瑶惊讶地脱口而出。
“我不像是有朋友的人吗?”孙师道有些奇怪地反问。
“嗯,不像!”温玉瑶斩钉截铁地说。
孙师道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她:“温姑娘有朋友吗?”
温玉瑶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愣住,想了想,才说:“有,有一个……”
“犹豫这么久,说明不是朋友。”孙师道淡淡地说。
“你明天早点安心上路吧。”温玉瑶环抱着手臂,冷冷地说。
“……”
孙师道离开的第一天。
中午,小院外来了一个同样身穿白衫白袍,身形瘦高的男人,远远地看,温玉瑶还以为是孙师道回来了。
走进了才发现,对方年纪比孙师道要老上一些,模样还算英俊,背后斜背着三柄长剑。
“谢谢,不买剑。”看到对方推开柴扉进来,躺在摇椅上的温玉瑶懒洋洋地说。
对方见到她,微微一愣,用嘴角吹了一下右前额上垂下的一缕青丝,问道:“你不是小偷吧?”
温玉瑶摇摇头,也反问道:“你是吗?”
对方也摇摇头。
两个人都呼出一口气来,说了声:“那就好。”
此人自称是孙师道的好朋友,姓姚名慕白,人称--剑神。
原来不是来卖剑的。
姚慕白自行来到西侧厢房的第二个房间,也就是中间那间,熟练地开门,然后开始清扫、铺床。
背后的长剑即便碍事,他也不愿脱下。
下午,剑神姚慕白踩着一柄长剑缓缓凌空,飞到了小院外的那棵垂下无数绿丝绦的龙须柳上。
一直到傍晚,他就盘坐在龙须柳的树干上闭目炼气。
晚上,温玉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邀请姚慕白一起用餐。
姚慕白踩着飞剑落到地上,看看桌案上的饭菜,还算清淡,便坐下来吃了。
“简直就是一个剑道大叔版的孙师道,吃饭的要求和姿态像,沉默寡言的样子也像……”温玉瑶在心里默默吐槽起来。
姚慕白下午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温玉瑶果断收起了在饭菜中给他下疫毒的心思。
“大叔,哦,不是,剑神,你是怎么和孙师道成为好朋友的?”温玉瑶好奇地问,她想知道,两个都不太爱说话的男人,是谁先提出来做朋友的呢?
姚慕白吹了一下额角的发丝,仿佛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说道:“那时候,我还不是剑神,只是一个普通的剑修。有一次,我打赢了一场架,但也受了重伤,是他救了我。后来,我俩意气相投,无需过多言语,便成了朋友。”
温玉瑶恍然地点点头。
“温姑娘,你身上……”姚慕白说道这里,又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这才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说,“好像有股毒药的味道。”
温玉瑶心中一惊,这人好灵敏的嗅觉,居然可以从自己身上闻出来疫毒的气味。她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下毒。
姚慕白眼神严肃地盯着温玉瑶,温玉瑶心里越来越紧张,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如何来应对。
桌案前,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
姚慕白问道:“温姑娘,你是中毒了,所以来找他救治的吧?”
“啊,对!剑神大人果然智勇无双。”温玉瑶挑起大拇哥,用力地称赞道。
姚慕白罕见地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些脸红。
继而,他又放下碗筷,神情有些激愤地说:“喜欢下毒害人的这些宵小之辈,实在可恶!我平生最恨这种偷鸡摸狗的小人,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一架,只会背地里搞这些恶心人的小动作,我姚某若是遇到这样的人,必定是见一个砍一个,见一对砍一双!”
“别骂了,别骂了……”温玉瑶在心里大声地求饶,心虚地不敢去看姚慕白。
“温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太好。”姚慕白见温玉瑶埋着头,忙问道。
温玉瑶无奈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快要破碎了的表情,咬牙切齿说道:“剑神大人这番言语,可算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当真是我的知己啊。”
姚慕白闻言先是一愣,虽然脸上现出红晕,正色说道:“好,从今以后,温姑娘便是姚某的第二个好朋友了。”
“嗯,这样就是朋友了?”温玉瑶突然一愣,但随即抱拳叫道,“姚大哥!”
姚慕白也是一抱拳,朗声道:“温小妹!”
两人当即以茶代酒,遂以兄妹相称。
第二天,中午之前,剑神姚慕白告辞离去。
中午之后,又来了一个穿着青色粗布麻衣的大汉。
那大汉身高九尺,魁梧壮硕,身上肌肉虬结,皮肤黝黑发亮,上半身比下半身壮实许多,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刚猛气息,让人难以靠近。
他双手扛着一块小山般大的巨石远远走来,温玉瑶最初还以为是孙师道的仇家寻仇来了。
在她的忐忑不安中,那大汉走到小院外,把大石头扔在一旁。
大石头砸在地上,整座小院都好像都跳了起来。
那大汉也自称是孙师道的好友,叫做华龙岗,人称--武神。
他自行去了西厢房的第三间安排住下了。
下午,华龙岗一拳打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上,片刻后,巨石上生出裂纹,裂纹逐渐蔓延至巨石周身,随即碎裂成一块块整齐的方砖,坍塌成一座小石堆。
华龙岗把方砖搬到小院篱笆墙附近,开始修补院墙。
一个下午,一堵崭新的石头院墙伫立了起来,确实美观了许多。
华龙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拍拍手,又看到不远处那堆剩余不多的碎石,华龙岗走到近前,深吸了一大口气,胸口顿时鼓涨起来,犹如海风灌满了巨帆。
“呼啊~~”武神华龙岗鼓起两腮,猛然吹出一大口气,前方顿时飞沙走石,烟尘弥漫。
尘埃落定之后,只见原本碎石处,已经裸露出了新的地皮,碎石堆早已踪影全无。
温玉瑶看的脚有些软,险些摔倒。
“好像用力有点过头了……”华龙岗挠了挠头,憨笑着说。
晚上,温玉瑶大鱼大肉地招待了华龙岗。
“妹子,你手艺真好,俺要是以后能娶个你这样会做饭的媳妇儿就好了。”华龙岗边吃边说。
“哼,他是在跟本姑娘表白吗?”温玉瑶暗自开心地想,“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谁见到本姑娘的美貌会不动心呢?”
温玉瑶捉弄的心思又起,笑道:“那大哥你愿意娶妹子吗?”
华龙岗看着温玉瑶,竟然摇了摇头,说道:“妹子你身子骨太小了,俺喜欢更壮实一点的,人高马大的那种,嘿嘿……”
华龙岗说完,又继续闷头吃饭。
温玉瑶一时气闷,想到自己在瘟神府的时候,谁见到自己不是阿谀逢迎,好话说尽?
所有人都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自己却懒得看他们一眼,可如今到了这荒僻小镇,反倒成了累赘货。
住在这里,要被人赶,要嫁给一个粗鄙村夫,人家居然还看不上自己。
简直是倒反天罡。
温玉瑶却还不敢生气,陪笑道:“那妹子以后给你介绍一个。”
华龙岗赶忙点点头,黑脸一红,憨笑道:“嘿嘿,那谢谢大妹子了。”
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温玉瑶饿了一夜肚子。
第二天中午之前,华龙岗也走了。
中午之后,远远地,又来了一个背着一个朱红色大葫芦,穿着蓝色衣衫的人,大葫芦上写着一个“酒”字,穿着邋里邋遢的,满身补丁,人也是浑身酒气。
“你也是孙师道的朋友?”温玉瑶盯着他,犹疑着问道。
那人抚着胡须,也看看温玉瑶,良久后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孙师道新娶的小媳妇儿?”
温玉瑶粉面一红,忙说:“不是不是,我只是帮他看护一下宅院。”
那人的鼻子不停翕动,像是在闻什么味道,最后,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玉瑶。
温玉瑶已经,双手抱在胸前,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忽然目露寒光,说道:“你身上有一股不详的气息,你不会是来谋害孙师道的吧?”
温玉瑶心中又是一寒,他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能看出来自己有问题?
温玉瑶假笑着说:“孙神医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小女子怎敢谋害?孙神医托我帮他看护一下宅院,等他回来我就离开了。”
那人又盯着她了一阵,忽然脸色转喜,说道:“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对不住啊小姑娘,我这鼻子,闻酒的味道闻惯了,很是灵敏,但是,有时候我喝多了,也会出错,丫头你勿怪,勿怪!”
“呵呵,呵呵,不会,不会!”
这个自称孙师道好朋友的人叫钟离蚩,人称--酒神。
他的房间在东厢房的中间那间。
他正好喜欢吃麻辣菜系,晚上温玉瑶做了满桌子的火红菜式,钟离蚩看着喜不自胜,口水直流。
两人边喝边吃,直到温玉瑶吃不动了,自己去睡下了,钟离蚩还在独自慢慢品尝。
他那大葫芦里面的酒水仿佛永远倒不尽,喝不竭。
第二日中午之前,钟离蚩也摇摇晃晃、又依依不舍地走了。
下午,从院子外,又走进来了一个天仙般的女子。
她穿着紫色长裙,身材欣长,比温玉瑶还高出半个头来,面如敷雪,眉如远黛,目含冷星,乌丝秀发高高盘起,整齐端庄,上面还插着一柄古色古香的雕花小扇,并一金一银两柄钗子,一副大方优雅的邻家大姐姐形象。
那女子走进来后,见到温玉瑶,不禁眉头一皱,面上笼上了一层寒霜。
“你找谁?”温玉瑶问道,她默默打量了一下对方,心里也不由得赞叹道这女子生的好生美貌,气质又极为典雅端庄,紫色的衣服看上去还很有韵味。
对方也上下打量了一阵温玉瑶,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孙师道新收的婢女?”
“你才是婢女,你全家都是婢女,我哪里像个婢女了?”温玉瑶在心里大骂起来,但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跟对方比起来,可不就是个婢女吗?甚至都有些不如。
温玉瑶心里顿时沮丧起来。
“孙神医要出去几日,我帮他看护一下宅院。”温玉瑶言语有些不悦地说。
她说她叫参灵仙子,温玉瑶可以叫她仙子,或者女神,都行,她很随和的。
她说她是孙师道的未婚妻。
温玉瑶一愣,难道孙师道急着赶她走,就是因为他的未婚妻要来?
他有未婚妻了,怎么都不和自己说?
嗯,确实也说不着。
参灵仙子走到西厢房的第一间,推开了房门,随后又走了出来,凝眉问道:“是谁住了我的房间?”
“那间吗?我住了。”温玉瑶昂着头说,“你要吗?我可以让给你。”
参灵仙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用了,别的女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
说完,她推开了左厢房第三间的房门,重新打扫了这间出来。
下午,就在二人在堂屋里对坐着,冰冷对视的时候,孙师道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他面色苍白,动作迟缓,看起来很虚弱。
见到屋里闷坐的两人,孙师道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打招呼。
“温姑娘,你还没走?”
“参灵子,你也在啊?”
“你怎么样了?”温玉瑶和参灵子异口同声地问,随后又瞪视着对方。
“我很好。”孙师道坐下说道。
参灵子挥手招来一只瓷碗,倒了半碗水进去,又从袍中取出一个白瓷净瓶,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来一些金黄色的晶莹黏稠的液体,像是蜂蜜之类的。
搅匀之后,让孙师道赶紧喝下。
孙师道仰头饮下,喉结处咕咚一咽,随后放下瓷碗。
不大一会儿,他的脸色便红润了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
参灵子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微笑。
孙师道起身说:“既然都在,晚上我来做饭,一起吃些吧,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了。”
温玉瑶带些怨气地说:“不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就可以走了,你和你未婚妻两个人吃吧。”
温玉瑶站起身就要离开。
孙师道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未婚妻?”
温玉瑶一指参灵子,说道:“她不就是你的未婚妻吗?”
“你说参灵子?”孙师道有些茫然地看向参灵子。
参灵子俏脸一红,略显尴尬地起身说道:“那个,嗨,我在跟这妹妹闹着玩呢,妹妹怎么就当真了呢,哦呵呵呵呵呵~~”
这个臭女人,竟然是在骗自己!
温玉瑶心中对那参灵子顿时有些恼怒,但是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感觉。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古怪的感觉。
吃晚饭的时候,参灵子不停给孙师道夹菜,温玉瑶看的很是不爽,也不停给孙师道夹菜,很快,孙师道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丘。
两人眯着眼睛,互相瞪视着,恨不得把对方的筷子夹断。
孙师道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发问,只好埋头吃饭,装作看不见。
第二天中午,参灵子眼含着对孙师道的不舍,和对温玉瑶的敌视,飘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