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接二连三的曝出有孕,生下的孩子,她每看见一次,就要想一次。
这么多年皇上那样对她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年世兰话音一落,她的余光一直随着胤禛走动,看着他眼眸一顿,只有一刹那间的怔愣后便化作坚定。
脸上的心虚也不见半分。
年世兰心里顿时冷得跟在大雪天滚了一圈似的。
她始终觉得皇上是喜欢过自己的,在王府的时候,他常常带着她去策马,去打猎,他说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还赐了她椒房之宠,那些日子的恩爱难道都是假的吗?
光是想着,年世兰的眼睛里就有了泪花在翻滚。
胤禛拉着她冰凉的手,心里因她的话泛起一丝愧疚,特别是看着以往千娇百媚的人此刻泪眼朦胧。
他不由自主在心中质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世兰是那样的活泼,是那样的朝气蓬勃。
当一个只在他面前笑语晏晏的人突然露出一丁点的脆弱,这个时候,男人的愧疚感就会吞噬他以往的决定。
像龙卷风一般摧毁他历来坚硬如铁的内心。
如今胤禛也是如此,他不由得想为她说些什么话,宽慰一二。
而在后宫之中,只要合理使用帝王的愧疚,无论她想要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年世兰终于看见了胤禛眼底淡薄的内疚以及痛楚。
杀死自己的儿子,原来你也有不好过的时候,原来你也会难过,也会愧疚?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曦嫔所说的愧疚是什么意思?
胤禛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却话到嘴边,无以言表。
一直到两人踏进翊坤宫,闻着淡淡的欢宜香味,他心中的愧疚和难堪到达顶峰。
年世兰就像一团炙热的火焰,照耀他长年累月冰冷的内心世界,而他对这样明媚炙热的女子忌惮到不能让她生下一个孩子。
年家日益强大,年羹尧的跋扈,在平定西北之前,他行过之处,百官跪拜,这是大逆不道。
虽然胤禛不知道此时年羹尧是受何人指点,收敛了作风,可他对年家的忌惮并没有放下,反而日益增长。
他难以面对年世兰的一腔热情,一面享受着她的满腔热忱,一面算计她的家族。
或许他下手的时候是犹豫的,可太后给了他一个理由和摆脱愧疚的方式。
让宜修亲自调制,端妃去做,终究是他对不起她。
胤禛每当午夜梦回处,心里也是万般煎熬。
他既害怕世兰知晓一切,像世兰这般刚烈的女子,她定然不会独活。
又希望她知道自己对年家的忌惮与不满,希望他们可以因此收敛,下放军权。
这样他既可以不必在意年家,也可以给世兰一个交代。
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算无遗漏的事?
他需要年羹尧的能力,却不能容忍他的跋扈,更又不能放过年羹尧的军事能力。
他这个帝王做得很是艰难。
坐在翊坤宫的椅榻上,看着年世兰为他放松肩膀,胤禛无奈的闭上眼睛,企图麻痹内心。
宜修端正的倚在永和宫的榻上,亲眼看着帝妃两人相携离开,眼睛划过一抹讽刺。
本宫是皇后,是大清的国母,可是皇上,宜修也是您的妻子啊!
你怎么能这样弃我于不顾呢?
宜修心中嘶吼般质问皇帝,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个她深爱过的男人,只是拿她当做平衡后宫的棋子。
可是她也是她的妻子,怎么可能不妒忌,怎么可能不伤心。
比起疯魔,她已然冷静很多,深吸一口气,她转头时却看见曦嫔怔愣的表情。
瞧,爱您的人太多了,本宫又排在几位?
宜修嘴角微微一扬,这后宫之中的争端皆因一人而起。
“如今惠嫔母子平安,曦嫔也累了,早些回宫歇着吧!”
“本宫看你脸色有些难看,叫太医给你看看,别亏待自己的身子。”
“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宜修又重新把笑脸浮于表面,淳淳叮嘱道,她原本也该有个孩子的。
好在,宫中子嗣越来越多,她是嫡母,也都是她的孩子。
宜修带着妃嫔们走了,她有些疲倦的靠在肩舆上,摇摇晃晃的离景仁宫越来越近。
安陵容是最后一个离开永和宫的,想来,世兰姐姐也能放心了吧?
她一早就明白,皇帝不会属于任何人,所以对于皇上会在那里她都不会在意。
第二日,沈眉庄醒来后一言不发,她看过孩子后便躺在床上,呆呆看着窗外。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紫禁城,她是走不出去了!
她死在生产时,又醒在难产时,两世陪在身边的人都是不同的人。
生下静和公主后她才来得及看两眼就撒手人寰,若不是安陵容身边的宝鹊来报信嬛儿东窗事发,听到温实初自宫这两件事她也不会动气生下孩子血崩而亡。
早知道安陵容此人心思难测,与他们早已生疏,渐行渐远,却不知她如此狠毒。
只是她的狠毒早已显露,赐死余氏时她顶着嬛儿的名头去冷宫,焉知没有她自己报仇雪恨的心思?
如此作为难不成还能是为嬛儿出气吗?眉庄一直想不通,余氏都是要死的,就算不肯鸠死,苏培盛作为皇帝身边的人就没有办法吗?
是,陵容去冷宫只是加快余氏的死亡速度,当初皇后头风犯了,华贵妃不理事务,恋着余氏的旧情,不愿出手。
虽然她也害怕余氏见到皇上后,皇上会心软,巴不得她早些毙。
可也轮不到安陵容去做这事。
当然过去种种已是前世因果。
只是如今她又该怎样对待安陵容?
这世与上一世都不一样了,嬛儿没有在进宫,她还是与安陵容姐妹相称呼,她性情也大不一样。
两世脑海中的记忆交织,如同一团乱麻叫她不知如何是好,又改如何面对一心为她付出的安陵容。
只得躺着发呆。
她脑海中浮现自己生产时,陵容拉着自己的手脸色苍白,鬓发微湿满眼担忧的模样。
最后答应自己抚养七阿哥的模样。
一会儿又浮现她一身柔弱,嘴里吐出那些让人背后发凉的话。
眉庄向来行事光明磊落,自然看不起安陵容这些阴毒手段,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他们越走越远呢?
是那次安比槐入狱之事,想必她劝解嬛儿顾全自身的话被安陵容听见了。
“采月,跟本宫说说昨日的情况”
眉庄移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淡淡的开口道。
采月正端着温水进来给她擦拭手,闻言抿唇一笑。
“娘娘忘了?”
“昨日辛亏有曦嫔娘娘,当时你难产,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叫奴婢去找曦嫔娘娘进来。”
“你把七阿哥托付给曦嫔娘娘,血崩晕了过去,曦嫔拉着你的手坐了好久。”
“直到永和宫安定下来,曦嫔娘娘才回去。”
“昨儿晚上曦嫔娘娘动气,回去后招了太医,说是动了胎气,可能是双胎是以肚子大,母体柔弱,怀得很艰难。”
“这会儿正烧艾保胎。”
采月原本兴致勃勃的,说道后面声音就小下来,边说边看主儿的脸色。
看到主儿一脸平静的模样,她不知怎滴心里有些咯噔。
她便住口没有再说,抬起主儿的手,仔细的擦拭,平日里活泼开朗的笑脸现在安静下来,一脸认真。
“烧艾保胎?”
沈眉庄反问一句,却想的更多,安陵容这胎怎么如此虚弱?
采月没在说话,看主儿深思的表情就知道没有问她。
她擦拭完端着铜盆出了内室,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主儿。
她总觉得现在的主儿心思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