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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比赛

    迈克尔溜出教室,卡尔也紧随其后,但老师瓦尔德把他拦了下来。他一开始以为他是犯了什么错,或者是持刀的事情被发现了,结果瓦尔德只是在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不要再跟迈克尔有过多交流了。

    “德国人不需要外国友谊,”瓦尔德说,“埃尔南德斯是个外来人,道德败坏,行为无礼。你最好避开他。”

    是,是啊,他知道了,但他才不会认真去考虑和对待这番话呢,他不喜欢听从别人的指挥行事。就算他本就打算去做某件事,但被命令了之后,谁还想去施行它啊?有一种乖乖听话被彻底支配的恶心感。

    “明白了,先生。”

    瓦尔德称心地点点头,放他离开了教室。卡尔走在走廊上,抬手看了看手表——离迈克尔被放行的时间还有六分钟,不如再等等他?体验到有人陪伴的滋味后,他不想再独自一个人回家了。

    卡尔靠在校长办公室外冰凉的墙上,不耐烦地踢踏右脚,试图以这种方法消磨时间。眼前的六分钟仿佛是永恒。为什么要像个傻子一样去等待?他无法解释,甚至无法向自己解释,但想到要孤独一人走回家,他就难以忍受。

    他朝走廊望去,眼睛四处寻找迈克尔的踪迹。最后,办公室门吱一声响,被留堂的人儿终于挠着后脑勺出来了。

    “哇,你居然等我!”迈克尔惊讶地叫道。“我还以为你会甩掉我,让我一个人走回家呢。”

    “今天不行,”卡尔不想看他。“还有,我只是碰巧朝这边走。”

    他们并肩而行,在人来人往的学校走廊里穿梭,感觉很奇怪。迈克尔这个烦人精,一直在讲他在办公室遭受了“非人”对待——抄写有关守时与纪律的词句。没错,仅此而已。他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喷出一连串的废话,比如他成为棒球明星并逃回美国的白日梦。

    “你知道吗?瓦尔德只是因为他的狗今天早上把他最喜欢的帽子吃掉了而心情不好。”他直接喊出历史老师的名字,有点不尊重人。

    卡尔眨了眨眼,对这个意想不到的解释感到惊讶。这是假话吗?一个为了解释老师的情绪的?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完全陌生。在他的世界里,权威人物是令人畏惧的,而不是被人议论的。现在看来,这并非绝对正确,他们也是人,有缺点,也有不幸。

    “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妈认识瓦尔德夫人,他们总是八卦,你不会相信的……哎哟,我咋感觉你的老师不是很喜欢我呢?”

    “他不喜欢任何不是……德国人的人。”

    迈克尔用鼻子发出哼哼声,像头猪。“好吧,这太愚蠢了,”他叫道,“德国人也只是人,和其他人一样。”他对雪堆飞了一脚,雪向四面八方炸开。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迈克尔的言论荒谬至极。应该是德国人居高位,其他人都居下。这个与他相识了三年左右的奇怪美国男孩,突然挑战他了解的一切。不过他比较大度,他会宽恕他的,就像上帝宽恕不信奉祂的人一样。

    “……诶,继续讲那个!然后我告诉他,‘瓦尔德先生,恕我直言,如果一条狗都能把你的帽子吃掉,那这顶帽子可能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好!’”迈克尔乐呵呵的。“瓦尔德生气得不得了,因为我贬低了他的帽子,还有一点!就是我对他说的是‘你’,而不是‘您’!”

    他哈哈大笑,看见卡尔对他的笑话毫无反应,笑声陡然截止。

    “说真的,卡尔?你不觉得好笑吗?老师,还有他那条吃帽子的狗?拜托,放松一点!”

    “好笑?”公然嘲讽老师,这哪里搞笑了?卡尔抿抿嘴。“这些事一点也不好笑。我们尊重我们的老师。”

    “尊重?好吧,没问题。但那有什么乐趣?你们德国人对一切都太严肃了。就好像每个人都如履薄冰。”

    “呃……好吧,那你妈妈在八卦什么?”他试图通过询问一些家庭琐事来显得有“人情味”。

    迈克尔咧开嘴笑,他的顽皮又回来了。“哦,各种各样的事情!社区新闻,谁和谁上床了,甚至老师们的个人丑闻。据说,瓦尔德夫人染了头发!”他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看来你们德国人也是假正经嘛。”

    落日的余晖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温柔的光影,最后几缕光线将天空染成鲜艳的色彩。迈克尔的黑色自行车随意地扔到校门口边的树底下,没被当成破烂收走真是个奇迹。

    “我们来比赛吧!”迈克尔继续说道,“你今天准备好像往常一样进行课后冒险了吗?”

    他扶起自行车,坐上座,踩住脚踏板,我行我素地直接狂蹬自行车冲了出去,也没管卡尔有没有答应他。

    他又没有自行车骑,步行和骑行有什么好比的?不过他也懒得搭理迈克尔,为什么要玩这种没意思的小游戏?他只是一面慢慢走着,一面望着这个小美国佬越骑越远,又在远处停车回头看他,发现他没跟上,又把车骑了回来,朝着他过来。

    似乎因为地面上的薄冰,迈克尔还摔了一跤,自行车滑行出去,在几英尺外才停下来;他又犹如怕羞一样赶紧爬起来,掸掉衣服上的雪,上车假装无事发生。

    “哎呀,太危险了!看到了吗?我告诉过你,自行车链条很快就会出大灾难!那块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埃尔南德斯,你得小心点。地面很滑。”

    迈克尔似乎被卡尔突然的关心惊呆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笑了笑。“是的,我想是的。只是被地面轻轻地吻了一下,自尊心受了伤,也许肘部也受了伤。”他答道,试图维持自己的面子。但卡尔并不相信。

    “快点,趁天还没黑,我们赶紧走吧。”他又气呼呼地说道,“你要参加比赛还是怎么样?”

    “我没有自行车。”

    “哦,是的,”迈克尔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卡通表情。“没关系!”一个计划已经在酝酿中。“上车,抓紧!”他拍着自行车的后座,示意卡尔坐上去。

    “我怕摔跤。我不想弄脏衣服,这地上都是雪水……”

    “来吧,会很有趣的!”他坚持不懈,吃饭都没这么积极过。“我们可以轮流踩踏板。相信我,这比走路快,而且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

    真是个执着的美国人,但他也可以完全坚守自己的阵地。“我不来。”卡尔摇摇头。与一个人近距离接触直到回家?开什么玩笑!那恶心死了,光是想想就难受。

    “唉,行吧……但是,嘿,我们来点不一样的比赛怎么样?竞走比赛!”

    “竞走比赛?”

    “没错!”迈克尔又咧开他那张大嘴,笑嘻嘻的。“我们从这里一直走到你家,谁先到,谁就有吹牛的权利……就这一天!”

    卡尔嘴角掠过一丝嘲弄的微笑。“吹牛的权利?”谁规定吹牛还要获得准许了?他想什么时候吹牛就什么时候吹牛,就算他不喜欢吹嘘自己,为了跟别人对着干,他也会勉为其难地去讲几句大话。

    “是的!你可以吹嘘自己如何在竞走比赛中击败了强大的迈克尔·埃尔南德斯!”迈克尔挺起了胸膛,不过他的外套上粘着的雪稍微削弱了他的气势。

    “好吧,”卡尔同意了,“但如果你输了,别怪我。”

    “不可能的,朋友!”这个执着的美国人反驳道,“我是整个慕尼黑走得最快的人,甚至可能是德国走得最快的人!”

    朋友……?卡尔不确定迈克尔是否真的把他当成朋友,或者这只是他的又一个美国习惯用语,一个随意使用的、没有太多意义的词。

    他们站在起跑线上,那是人行道上一片落叶划出的一条假想线条。迈克尔用脚尖蹦蹦跳跳,精神抖擞。

    “准备好了吗?预备……”他停顿了一下,以达到戏剧效果,然后喊道:“开始!”

    他们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发,可怜的自行车被它的主人遗弃在原地,不知道它明天是否还能完好无损地等待他们回来找它。

    拐过一个弯,冲进一条住宅街。卡尔对地形路况更熟悉,他抄近路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领先许多。他也没回头看看迈克尔,只是直冲冲往家的方向跑。

    他继续前进,双腿酸酸的,肺部迫切地渴望空气。埃尔南德斯家熟悉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打开前门,然后重重地关上,气喘吁吁。他把身子挨在窗前,心脏怦怦跳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一会儿,迈克尔冲进了门,他的脸涨得通红,脸上既有努力,又有恼怒。

    “你作弊了!”他靠在卡尔旁边的墙上喘息道。

    卡尔嗤笑一声,“作弊?我怎么作弊了?”他挺直身子,胸膛剧烈起伏,却仍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抄近路,你抄了近路!这不公平!”

    “你没有规定不能走捷径,”他指出,驳回这句废话,语气中充满胜利的气息。卡尔很享受迈克尔·埃尔南德斯的沮丧。“在没有规则的比赛中,就没有作弊的行为。”只要赢了就好了,谁在乎获得它的手段和过程是否光彩?为了胜利,就应该不择手段。

    “好吧,好吧,施瓦茨,这一轮你赢了。但下次,我会准备好应对你的偷偷摸摸的捷径!”

    琳达·埃尔南德斯有着一双温暖的棕色眼睛,她那笑容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她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不知道今晚又会做什么好吃的。“迈克,你浑身都是雪!快去换衣服,不然你会着凉的。卡尔,进来,进来吧!你们俩都饿了吗?”

    卡尔按照记忆那样问候,又在思考拜访别人家应该如何才能做到最礼貌。与这一家美国人认识了这么久,他还是对他们放不开,仍然有点不自然。

    在他思谋的过程中,迈克尔已经走到楼梯的一半,他大声回应道:“是啊,妈妈,我们饿死了!”叫完之后他又咕唧着要换上干衣服,以免他妈妈“责骂他”。

    “好吧,好吧,我马上就弄点东西,”琳达答道,“不过卡尔,你先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亲爱的,就当自己在家一样。”

    她的声音和她的笑貌一样暖暖的,不过夹杂着一种轻率的美式口音,卡尔听了觉得有些好笑,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今天我们烤了你最爱吃的东西——巧克力榛子夹心黄油饼干!”在这几年的相处当中,琳达已经摸索出了他的喜好。“你今天留下来吃饭吗?”

    “不、不,算了。不打扰你们。”

    琳达的脸上浮现出失望——卡尔最讨厌的表情。他不喜欢别人因他而感到失望。“别这样说,亲爱的,”她一边坚持说,一边用抹布擦手。“食物总是够吃的。再说,迈克很乐意让你留下来。如果我让他最好的朋友饿着肚子离开,迈克永远不会原谅我。”

    她瞥了一眼迈克尔,他正扒着栏杆从楼梯上往下偷看。“你会吗,迈克?”

    “是的,快来吧,卡尔!留下来吃晚饭!吃过饭后我们可以又去外面玩耍。”迈克尔恳求道,他的声音被高领毛衣的领子捂住了。

    “最好的朋友”这个名号和热乎乎、新鲜出炉的饼干无疑十分诱人,可一想到他古板的父母,这还是算了吧。他们不会允准他留在外面太久的,尽管在他自杀事件后,霍尔格稍微放宽了点对他的约束,但外出就餐照样是件不可允许的事儿。卡尔摇晃脑袋,表示不行。“真的,不用。谢谢您的好意,我必须走了。也许下次吧。”

    他宣明完后立即离开现场,关上大门,冲回自己家,深怕自己会反悔。来到自己的家门口,手已经抓住门把手,家里熟悉的寒意已经透过门渗入躯体深处。

    进门,沉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叹息关上,就像位失望的父母。他踢掉靴子,融化的雪水估计要弄湿那里了,可能又得挨顿批评了。

    “卡尔?是你吗?”母亲弗里德丽克用平淡的声音问候道。“你迟到了。”卡尔看见了她正往水晶花瓶里插花,鬼知道这些花是怎么在寒冷中盛开的。

    “只是放学后留下来向老师请教问题而已。”他不由自主地撒了谎,把外套挂在门边的挂钩上。他知道她不会问他迟到原因,但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编个理由。

    弗里德丽克抿着薄薄的嘴唇。“只要你用心,就不需要别人帮忙,”她看了他一眼,仿佛要看透他,评判他身上的每一个缺点。“半小时后晚餐就好了。记得洗手。”

    霍尔格不在家,可能还在工作;坏小子埃里克不在家,肯定又在外面疯玩了。怎么母亲只管教他,不管教埃里克?难道就只是因为埃里克比他更优秀一点点吗?一点点!

    随便嘟哝了几句话回答,卡尔奔回自己卧室,把书包甩到床边,然后蹦到床上躺着,几秒后又风风火火跃起来,傻站着不知道干嘛;没过一会他把书桌下的椅子搬到窗前,看风景。

    突然,卧室门吱吱响的声音让他转过头。他的弟弟埃里克站在门口,双手叉腰。与卡尔不同,埃里克拥有一种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散发出的魅力。他们唯一共同的特点是金色的头发,但埃里克的那头金毛似乎闪闪发光。

    “喂,哥哥。你在干嘛呢?”

    “关你屁事,回你房间去。”

    卡尔的声音里满是怨恨。埃里克却泰然自若,悠闲地朝房间走去,一屁股坐到他的床上,夸张地叹了口气。“是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我说过了,关你什么事儿?出去!”

    “哎哟干嘛对我大吼大叫?信不信我去告状?……算了,不用你多说。你知道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埃里克在床上蹦蹦跳跳,搞得床发出临死前的嘎嘎声。“又是对面那群美国佬?父亲不是叫你别跟他们玩嘛?你还偏不听。”

    “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啦,好啦,保守秘密吧,”埃里克带着一丝顽皮的笑容说道。“记住,父亲最近管得比较严格。别逼他太紧。”

    “……”

    见他的哥哥不说话,他又来使用激将法了。“哎哟某人知道吗?知不知道?我今天又被老师表扬了,同学们还给我鼓了掌!可惜某人永远得不到这般美好!”

    该死的臭小子,又来犯贱了!想用激将法对付他、叫他回应他?很好,他成功了。“你……闭嘴,”卡尔咬牙切齿。“现在——马上——出去!——”

    他向埃里克猛扑过去,拳头紧握。但埃里克动作更快、更轻盈,从床上蓄力一蹦,跳下床躲开了这一击。

    “哇,老大哥!没必要动手!”他一边在房间里躲避攻击一边嘲讽道。“我触动你了吗?也许你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学习,而不是和那些外国疯子混在一起。”他冷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追逐打闹好一下子,最终被一声喊话制止:

    “卡尔!怎么这么吵?”

    他们的父亲霍尔格站在楼梯脚下,面容阴沉。卡尔僵住了,他的怒火,暂时像烈日下的薄雾一样消散了。他知道不听父亲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壁炉旁挂着的皮带时刻提醒着他。不过他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他都长这么大了还被父亲打,那岂不是很丢人?上次被打是他十五岁的时候,他差点就发了狂去弑父。

    而埃里克则直接跳下床,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竟不在父亲面前都要装副乖样,真是恶心。“哦,爸爸!没什么,”他高兴地说。“卡尔只是在给我展示他今天在学校学到的东西。”

    “真的吗?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卡尔可以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如何打扫你的房间。”最后一部分明显剑指埃里克邋遢的习惯,而卡尔却从这个对他弟弟的小批评中得到了一丝快乐。

    埃里克翻了个白眼,但假装同意。“当然,父亲。卡尔毕竟是老师的宠儿。 ”他瞎扯了一句,朝卡尔眨了眨眼,眼中得意洋洋的神情让卡尔心如刀绞。

    而霍尔格对儿子之间暗流涌动毫不在意,只是在一楼嚷嚷几句:“收拾一下。晚餐马上就好了”之类的话就走了。

    父亲走回走廊时,卡尔瞪了埃里克一眼,而埃里克只是耸耸肩,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地怪叫,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嘲笑他。

    唯一能挽回面子的方法就是报复了,卡尔恨不得揍他弟弟一顿,但他知道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埃里克最爱打小报告。挑起肉搏只会以悲剧收场。

    “等着吧,埃里克,”他叫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

    埃里克好似察觉到哥哥情绪的变化,便两只手扯自己耳朵,扮起了鬼脸。“哦,我害怕得发抖,哥哥。你会怎么做?再次把我锁在衣柜里吗?”他尖声嘲弄地笑着说。

    “你——别让我重复我的话,”卡尔感觉自己真的要掏刀,去干掉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惹恼他的小畜生了。“……出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真正的危险,埃里克终于怏怏离去,不再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