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不堪的一夜过去,到次日天明时,在窗前枯坐一夜的如懿缓缓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本宫明白了。”
皇上说她愚蠢,她偏要证明自己的聪慧!
现在她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
如懿扶着容珮起身,骄傲的昂着头颅走出了帐篷,朝着皇上住所走去。
在门口还遇见了要进去禀报的永琪。
进忠看了看永琪,便不好寻出借口阻挠,只能请了如懿一道进去。
进了帐篷,如懿没给旁人开口的机会,严肃道:“皇上,臣妾想了一夜,那刺客行刺之时本在犹豫,若不是豫嫔提醒了他怎么都是个死字,他不会铤而走险。”
许是表情用劲过猛,她的下巴往内缩去,形成了个极为明显的双下巴,“臣妾觉得,豫嫔是暗示那刺客杀了永璂。”
永琪惊讶的转过头来:“皇额娘,您可有证据?”
如懿已经很久不曾见过永琪,面对他的质疑更是无所适从,只用目光深深的谴责他,好像在责怪他为什么不帮自己说话,反而和她要什么证据?
海兰都知道她如懿觉得凶手是谁便是谁,嘴巴一张便是铁打的结论,从来不会特意寻来证据的。
永琪是她的儿子,怎么还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呢。
“皇额娘。”永琪许是看出了如懿的意思,便拱手道:“儿臣始终觉得您说的这话逻辑相悖,若是豫娘娘指使,那刺客在挟持十二弟的时候,应该立刻杀了他,怎么会犹豫不决?”
如懿噘了噘嘴。
这个方面她并未想过。
她只能用认定的眼神看向皇上,“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昨日朕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永璂似乎没有什么价值值得科尔沁部特意谋害。”
他顿了顿,又提醒道:“那刺客自述是寒部之人,皇后怎么不从寒部先调查起?”
这话语之中,已带着几分嘲弄之意。
显然觉得皇后想了一夜,只想出这么个愚蠢的指责实在可笑。
偏偏,如懿听不懂。
“臣妾不觉得和科尔沁有什么关系。”她依旧戴着昨日的花盆盖,额头上亦是昨日的那个抹额,“就算背后和豫嫔无关,却也是因为她贸然疾呼,那刺客才骤然暴起,伤了永璂。”
如懿瞧着皇上没有半分动容,只能再说,“皇上,十二阿哥是臣妾唯一的依靠,豫嫔定是出于这个想法才冒了险。”
皇上的头上再度冒出了一个问号。
?
昨晚还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今日就又添了个十二阿哥。
明日许是还能添个小凌子。
如懿这唯一真够水。
永琪也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地面。
他同样记得,十二弟还未出生时,额娘也总和自己提着,他会是皇额娘往后的依靠。
这依靠,真水。
这对父子第一次在奇怪的地方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便是,如懿说话如同放屁,是断断不能相信的。
如懿义正言辞道:“皇上,你该严惩豫嫔,投入慎……”
她突然想起了这并非在宫中,忙打了个转,“最少也该掌嘴。”
嗨?
其实皇上的确是抓住了豫嫔没藏住的尾巴,那刺客虽已身死,但样貌还在,查了册子便追出乃是根敦的亲兵。
宣永琪来,亦是想顺便考察考察他会怎么处理——
但皇后这么一说,皇上就起了逆反心理。
朕岂是这蠢妇能够指使的?
他便缓缓开口道:“皇后,朕很忙,希望以后你来指认旁人的时候,能一并将证据带来。”
?
如懿盯着皇上,饱满的额头虽被护额遮了一部分,却依旧有着不输外面太阳的光辉,“皇上,您问臣妾要证据?”
“前朝后宫。”皇上手指敲了敲扶手,“都是一样的,该有理可循,有据可考,你闷头冲来说上这么一堆,只会让朕觉得你——”
他微笑着张开了嘴,当着一旁站着的永琪的面,吐出了那个词语。
“愚蠢。”
永琪听得一僵,赶紧撇开了脸去。
他在令娘娘帐篷诊治了一夜,便也听见了外面的回禀,也是知道昨夜皇阿玛和皇额娘大吵了一架。
但听人转述,远远没有当面听见来的冲击力大。
永琪已成年,都有些受不住眼前这情景,他不由心疼了几分十二弟——
他才九岁,别被这一幕给吓出病来。
显然,如懿也觉得窘迫。
被已成年的儿子看见她狼狈的一面,她几乎要被羞愤给淹没了,看向皇上的眼神恍若利刃,恨不得当场将皇帝戳了穿。
皇上怕么?
自然是不怕的。
前朝理政的时,那些不支持他的老顽固有时看他的眼神比这还锐利百分,最后不还是被他一个一个的蹉跎成了畏惧?
所以啊。
他这位皇后也一样。
她看他的目光再毒再辣,皇上也有信心让这个变成恐惧——
最后,变成疯癫。
“滚。”皇上漫不经心的甩着佛珠,“朕数三下,你若不立刻滚,你刚说的惩罚会立刻落在你的身上。”
“三。”
“二……”
如懿知道皇帝如今是说到做到,便只能用更狼狈的步伐冲出了帐篷。
几乎出来的瞬间,进忠便就挡在了门口,微笑躬身,“皇后娘娘,请。”
竟连这门口也不给如懿站上一站,听一听里面说什么了。
“阉货!”如懿握住了容珮的手,“你以为本宫不敢罚你吗?”
她气急了,等不及容珮替她开口,便厉声道:“颖贵人身上的伤都是海东青造成的,你就不怕本宫将此事告到御前去,你这身红皮子也穿不得了!”
进忠挑了挑眉,笑容不改,“皇后娘娘,请。”
如懿被怄了个半死,竟真的快步下了台阶,朝着颖贵人的帐篷去了。
颖贵人被送回来时,她只是匆匆瞄了一眼,又因着永璂的事情拖延到了今日,但依旧觉得不晚,只要她找到了证据,还怕不将这阉货给拉了下来吗?!
“娘娘,您听见了什么了吗?”接近颖贵人帐篷时,容珮好似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动静,不由紧张的停下了脚步,盯着前方,“好像就是从颖贵人的帐篷传出来的。”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低声惨呼的呻吟,还伴随着东西砸落在地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