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入了冬，一个风霜凌冽的夜晚，在甘肃边境的一片荒山里，一队骑兵在这歇脚，大约有二十人。
领头的人正往后方眺望，似乎是在等人。
正是李自成，如今的他比起从前，看上去多了几分领头的威严。
不过很快，他就收起了威严的神色，露出了让我熟悉的笑脸。
“良，你来的比饿想象中早哇！”
我骑着马缓缓到了他的身前，而我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咱们到的越早，就越可能在天亮前抵达。”
“带了好些人？”
“四千，都是军中的好手，如今甘州守军顶多三千，足够了。”
“成，那咱出发，今夜抵达甘州！”
说罢，这支队伍继续行军，在夜色的笼罩之下悄然离开。
…………
在我感觉，从军生涯过的很快，或许是由于没有哪场战斗让我感到吃力，包括攻陷延安之战也一样。
陕地一带的守军大多不满饷，战力与士气大打折扣，虽说我们所带领的民兵作战水平更为底下，但往往我一人冲入人群中，就能杀的他们魂飞魄散，丢盔弃甲，更不用说我们的数倍于他们的人数差距。
一般小县城只有守军一百左右。
纵使是延安城，也不过八百守军。
正面迎战的，我们便与他们硬碰硬，往往是依靠人数优势取胜。
若是他们闭门不出，那我也不介意再砸开一次城门，逼迫他们正面迎战。
虽说我们的人因为未经训练，有些死伤，但往往攻下一座城后，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
就这样，我们一路高歌猛进，愈战愈勇，一口气打下了延安。
这下动静可不小，朝廷终于派人来剿我们。
朝廷军队的领头将领姓洪，他算是我们遇上的第一个劲敌，带着一万精兵将我们四万人打的不能再前进。
虽说我对付这些精兵亦无压力，但军中兄弟就不同了，往往官兵一人便可杀我们民兵十余人。
李自成不忍再战，下令撤回城去。
所幸，我们守着延安城，他也攻不进来。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近两月。
就当我们粮草即将消耗殆尽，准备出城与他殊死一搏时，他却先一步领兵撤退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疆外的后金乘虚而入，兵临京城之下，这可把朝中万岁爷吓得不轻，赶忙召各地领兵回援。
洪姓将领不知我们还能支撑多久，只好无奈班师回朝。
这给了我们喘息的时间。
在满穗的提议下，我们不再南下，而是调转攻势往回打。
我们一路擒杀了韩王，庆王两藩王。
这时我们才发现，那吴起县令所言不虚。
数不尽的钱粮被我们收入囊中，让我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再为吃饭发愁。
每每想起那两个亲王被斩首示众前，他们口中求饶的话语和痛哭流涕的表情，我就不免发笑。
他们坐拥千生百世都吃不完的粮食，不愿分于饥民也就罢了，就连拼死保卫他们性命的士兵，也不能让他们开仓放粮。
他们两人所处的城内都有千余守军，若是各个都能吃上饱饭，不再有那么多怨言，想必最后就不会开门投降，战斗力也能强上不少，说不定还真能等到救援。
不知道他们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呢？
两位亲王身死的消息一出，李闯王名声大噪，陕甘两地的饥民纷纷慕名来投。
因为手中不再缺粮，李自成将他们尽数留下，短短几天内，便集结了十余万部众，成为了风头最盛的几个义军首领之一。
他将这十余万人分布在各个城内充当守军，顺便加以训练。
没有按照正常士兵的要求去练，因为我们练不起，只是简单教他们一些基础的对敌技巧。
在把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李自成和我率领早期跟随我们打过仗，有些经验的三千士兵往甘州城进发，有意将整个甘州变为自己的地盘。
京城受难，即便是偏远地带的甘州也要出兵救援，原本的两万军士现如今只剩不足三千。
据说在得知亲王被杀的消息后，杨总兵有意回援甘州，却被万岁爷一口驳回。
理由是
“不论如何，贼寇亦是汉人，让他们夺了城无论如何也好过叫满人夺了国！”
也不知他真是这么想的，还是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不保。
最后，在杨总兵的苦苦哀求下，他才同意让五千人回援。
我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专心赶路。
…………
我们一口气行到了许久，差不多已经到了寅时，我们终于看见了甘州城的轮廓。
“良，看你的了！”
“咱们是伤亡惨重，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看你这一手了！”
我的耳畔响起了李自成的声音。
“嗯。”
我点点头，独自一人下马往甘州城的方向走去。
我身后那张大的不像话的铁质长弓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
“老张，老孙，老赵，最近我听说咱们这附近出了个厉害的反军呐。”
“嗯，我知道，据说在陕北一带连夺数城，朝廷派兵围剿都没能将他们拿下。”
“而且啊我还知道一个小道消息。”
“说来听听？”
“那反军的头头，以前在咱们这儿当过兵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甘州城南面的城墙上，四名守军正聚在一起闲聊。
“你说，他们不会来攻我们的城吧？”
“害，怎么可能？甘州是边关重地，城墙比一般城池高的多，城门也厚实，他们进不来的。”
“可是我听人说，这反军内有个猛人，城门在他眼中如同薄纸……”
“你是被反军吓得神志不清了？这你也信？”
“咱们的城门，就是叫二三十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用攻城锥撞，都得撞上好一会，你就放心吧！”
“嗯，说的也是，想来是他们为了吹嘘估计夸大了。”
之后，城墙之上陷入了良久的沉寂。
“嗖！”
“什么声？”
“是不是反军来了？”
几名军士赶忙举起火把向城外望。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嗖！”
怪声再次传来。
“不是吧，这也没反军啊？”
“老赵，不会是你整我吧，你小子最爱整人了。”
“我告诉你啊，适可而止，你知道我胆子小，不然等白天了我跟你没完。”
“别乱说，这次不是老子干的。”
“嗖！”
“那是怎么回事儿？老赵你觉得呢？”
“话说老孙和老张怎么没声儿了？”
……
……
“老赵？”
“嗖！”
城墙上不再有任何声音了……
近一里远处的草丛里，我收起弓，站起了身，往回走去通知李自成。
他们看不清我，但他们手中的火把可是清清楚楚的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都解决了，咱们入城！”
为了不造成太大的动静引人察觉，我一个助跑，直接跃上了八米高的城墙，再跃进城内，从里面开了城门。
外面的军队早已等候多时，纷纷涌了进来。
…………
“敌袭！！！”
一阵刺耳的呐喊声喊醒了军营里的军士。
“鞑子打过来了？”
“还是哪些个不要命的反军流民敢来攻甘州城？饶老子清梦。”
抱怨归抱怨，营内的军士们还是纷纷穿起衣装，提起刀准备出城迎敌。
他们刚刚走出营帐，还没来的及清醒清醒，就傻了眼。
每人的脖子上都已经被一把刀架住。
屋外火光四溢，挤满了举着火把的反军。
“缴械不杀！”
辰时以至，红日如约而到，一切都如同寻常日子一样。
要说唯一的区别，那便是日照下的这座城，已经易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