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错了!讲错了!”
“不成,绝对不成!”
我连连否决方才的话。
“嗯!?良爷是要言而无信吗?”
满穗将她的脸尽力往我跟前凑,像是要对我进行一场严格的审判。
我撇过头不去看她。
可她显然不打算放过我,步步紧逼。
“良爷啊,良爷,你不是一直要当侠吗?”
“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中记载,凡游侠者,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成。”
“良爷既然要当侠,诚信是最基本的,又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满穗缓缓摇头,手指不断比划,引经据典,似乎是要给我纠错。
她都是从哪看来的?我给她的书里有这些个东西吗?她莫不是欺我书读得少,胡诌出的吧?
她说的这些东西,我没听过,没看过,一点不懂,也自然难以反驳。
最后只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前人的东西……现在未必一样……”
我的话很没底气,我开始有些后悔没去读书,也后悔让她读书了。
“唉~良爷怎么能这么说呢?我……”
“停!停!停!”
我见满穗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便知道这次算是逃不掉了。
呵,她的身子我早就看过了,没什么好怕的,豁出去了!
“我帮你穿就是了!”
我低头咬牙,不情愿的开了口。
…………
房间内,我紧闭着眼,帮满穗解开了衣服,浑身冒着大汗,头顶的几乎形成了实质的蒸汽。
明明前世在澡堂,在她还大些的时候就看光了她,可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不应该!
很快,我就褪下了她所有的衣物,触碰到了她的肌肤。
我感觉到她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原来她也不像嘴上说的那样无所谓,我心中总算是平衡些了。
我分明年长她八岁,却总是比不上她放得开,这让我长久以来对自己的魄力产生了怀疑。
嗯…她的皮肤很冰…
不对,我在干什么?
我摆摆头,甩去心中杂念,努力控制自己放空大脑,专注为她穿衣。
将她细小的手臂抬起,我轻松的将内衬套在了她的身上,随后缓缓给她套上了外衣。
呼~好在先前把衣服往大的做了,本来是为了方便裁剪,没想却救了自己。
因为衣服格外宽松,我几乎不需要多触碰她就给她穿好了衣。
“哈~哈!”
做完这一切,我似乎得到了解脱,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门,大口喘着粗气。
砰!
关上她的房门,我靠在墙上缓劲儿。
她带给我的压力,比之先前遇上的大虫,强过数十倍。
事实上,是不是我过于应激了?
我们早已互相表明心意,我有什么看不得,碰不得的?
我不禁在心中质问自己。
……
不,仅仅是我恪守男德,一定是这样!
我叹息一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吱呀。”
就在这时,满穗的房门打开了,她身着一袭长衣,款款走出。
如我所想的一样,这身打扮很好的掩盖了她身躯的瘦弱,使她一眼望过去,只是娇小而不显单薄。
淡雅的衣袍与她此刻柔和的微笑相结合,使她看上去又成熟了些,让我想起了说书人口中,对盛世江南女子的描述。
本来是按照她原本衣装缝上去的淡黄麦穗,竟奇异的给她添了几分贵气,是她看上去不像是农家姑娘,倒像是个大家闺秀了。
“良爷,觉得我好看了吗?”
我看的入了神,直到满穗轻声呼唤我,我才收起了失态地样子,恢复了属于成年人的矜持。
“咳咳,依靠我精心挑选的衣服,比起原来的确是强上不少,但想要称得上好看,还得再等几年。”
“哼~”
满穗抿嘴轻笑一声,仿佛对我的评价不以为意。
这使得我刚刚找回来的面子又丢了去。
这种仿佛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觉让我有些恼了,不顾满穗的求饶与阻拦,将罪恶的大手伸向了她的脑袋。
“啊…良爷,我错了!错了,错了…别揉了~”
一阵狂风骤雨过后,满穗的头发乱成了一团,也维持不住先前那种优雅的形象了。
我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对这次的打击报复相当满意。
“呜…良爷~”
满穗以袖掩面,发出阵阵抽泣声,但很明显,是装出来的。
饶是如此,面对她这种楚楚可怜的神态,我依旧生了些罪恶感。
“好了,好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我挠了挠鼻头,缓解自己的尴尬。
“不过,你也要稍微收敛一些,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人,还是要些面子的。”
“好吧~唉~良爷这么大年纪,还和我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满穗见状也不再装哭,笑嘻嘻的看着我。
……
这小崽子,怎么一会让我把她当大人,一会又说自己是孩子?
我想不明白,我几乎从来都看不穿她的心思。
索性不再想了,看着窗外天色逐渐暗下来,我刚准备回房休息,却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怎么回事?
我与满穗同时将头探出窗外,只见楼下不知何时,竟架起了简陋的戏台子,周围也聚过来一群人,我仔细看了看他们的道具,是唱秦腔的。
我有些古怪,这种年头,居然还有人唱戏,唱给谁听?
不对,应该说,谁听了会给赏钱?
上次听人唱秦腔的时候,父亲还健在,我跟着父亲四处跑商,各种戏曲都基本听了个遍。
倒是有些怀念了。
我观察了下满穗的神色。
她也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去看看吗?”
“嗯!”
……
台上的戏班子见人到的差不多了,便吹起唢呐,伴随着锣鼓声唱起戏来。
“刘彦昌哭得两眼汪~
怀抱娇儿小沉香~
官宅内不是你亲生母~
你母是华岳三娘娘~
…………”
他们唱了本劈山救母,这是我听说过,但没看过的戏份。
我与满穗都看的入迷,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
一曲唱罢,台上的人吹唢呐的老头掏出水壶润了润嗓子,给先前打鼓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
中年人立马会意。
跳下戏台拿出个木盆来,开始要赏钱。
“各位看官,《劈山救母》已经演完啦!演出不易,还请各位老爷们多多支持!”
“粮食,铜板,各式的小物件。”
“只要老爷们愿意给,我们什么都要!”
那中年人卖力的呼喊。
许多人听到戏已经演完,当即就各自散开往家里去。
戏台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当即就少了大半。
那年轻人对这一幕没什么反应,大概是已经见惯了。
他走到还没离去的人前,每靠近一人,他便深深鞠躬,将木盆往前递。
那些人犹豫片刻,还是离开了。
中年人就这样一次次鞠躬,一次次递木盆,一次次目送人离开。
不过才走到一半,他便拎着木盆往回走,低头走到那吹唢呐的老头跟前。
“良爷……”
满穗拉了拉我的手。
“嗯?”
“我想起了我和爹爹……”
……
中年人与老头对视良久,终于,由他先开口了。
“爹,咱们计划的最后一站已经走完了,您也见着了,还是没人给钱。”
“您也该按照约定,把这些玩意儿都给卖了吧。”
他尽量语气温和的低声对老头劝道。
“什么叫,这些玩意儿?”
可谁知那老头却突然起了脾气。
“没有这些玩意儿,老子就娶不上媳妇,就没有你和阿生!”
“没有这些玩意儿,你也娶不上媳妇,也就没有发儿。”
“我们家世世代代都靠着些宝贝谋生,岂是你说卖就能卖的!”
“可是爹…你之前已经答应过我。”
中年人还想再劝。
“答应什么?老子不记得了。”
可老头却直接坐在了地上,耍起混来。
见状年轻人终于是不再忍了,他奋力将木盆往地下一掷,大声开口。
“以前确实是这样,但现在怎么办?难道咱们一家就守着这堆锣鼓戏服活活饿死?”
他们原来是一家子。
老头和中年人接下来用方言大吵了一架。
围观的人已经基本上走光了,只剩下很少的人在一旁围观这场闹剧。
我听到中年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身边的男女老少无不默默擦拭泪水。
“起码,让我,和我的老伙计留下,就留在这里……”
老头再也没有了开始时的气势,默默抱着他手中破旧的唢呐靠坐在墙边。
中年人最后叹了一口气,原地给老头磕了八个响头,开始收拾家当离开。
但当他重新捡起那已经砸裂的木盆时,却发现里边多了些许碎银。
他欣喜,迷茫,震惊的向四周望,却发现围观的人已经一个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