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自成，我知道自己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他虽然借着酒劲爽快的答应了我的提议，但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动手。
等到了他起兵，我想我就会把满穗留在甘州城，自己外出征战了。
她一定会舍不得我的吧？
我想起了离开甘泉那晚满穗的样子。
但，我不能让她涉险。
趁这段时间多陪陪她，弥补一下吧。
这么想着，我去敲了满穗的门。
“咚咚咚！”
“有事找你。”
“啊，来了来了！”
满穗好像比我还要着急，忙给我开了门。
“良爷~终于舍得来找我了呀？”
“自从来了甘州，你就一心想着那李闯将，整天没和我说过话了……”
满穗不满的向我抱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额，我不过也才半日多没搭理她吧？
看来到时候必须悄悄逃离甘州，让她发现可就脱不了身了。
我心中有些无奈。
“嗯，倒是冷落了你。”
“不过你看，我刚处理完事，不就来补偿你了？”
“好啊，那良爷准备怎么补偿我？”
满穗瞪大眼看着我，哪还有半点不悦的样子。
这小崽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咱们相遇以来，一起上街都是为了采购补给，还没认认真真赶过集呢！”
“赶集？可是，我没有什么缺的东西呀？”
满穗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想了个遍，最后摇了摇头。
我心底不解，按理说，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很多东西才对。
“那是你没注意，走吧，上了街我再告诉你。”
我笑了笑，卖了个关子。
“嗯，只要是良爷送的，我都喜欢！”
…………
大概只是曾经过了太久的苦日子，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我这样想着。
甘州城是边关城市，本就不发达，再加上时经灾年，一路上其实没什么摊贩，饶是如此，我依旧兴致不减，带着满穗四处逛。
不多时，满穗左手一张糖画，两个面人，右手捏着一个陀罗跟在我身后，她看起来似乎挺开心的。
但我知道，这估计只是为了迎合我，我没感觉到真正喜悦的气息，她的确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为什么？
我不明白，所以我想要问个清楚。
“这些东西，你不喜欢吗？”
“嗯？良爷说什么呢？”
“这可是良爷给我买的，我喜欢的很！”
满穗被我拆穿，先是面色一紧，但瞬间又恢复如初。
“唉，其实我能察觉出来。”
我叹了一口气。
“没必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我只是想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听了我的话，满穗的神情有些落寞。
“不是的，也不算是不喜欢，只是我毕竟算不得小孩子了，对于玩的东西没有那么需要。”
“而且我觉得，这些个小玩意动辄都要大几十文铜钱，能买好几斤米了……”
这下我想明白了，一直以来，我都还是把满穗当作小孩子来对待。
不论是她上一世因发育不良而显得幼态的身体，还是现在她实际只有十岁的年纪，都让我忽略了她的内心其实已经是一个成人了。
并且，作为一个设身处地感受过饥饿之苦，被饥荒所折磨过的人，满穗十分爱惜粮食，也同样爱惜钱，即便是现在不再缺钱，她大概也不希望我为了她把钱花在不必要的地方。
我与人相处，最怕别人把话藏着掖着，既然已经知道了满穗的心里想法，我便出口开导她一番。
“嗯，的确是我的不该，那便不买了。”
“钱财方面，我们只要不肆意挥霍，便不必有负罪感。”
“而我会尽自己所能，让天下的人们不再受饿。”
我拍着胸脯向满穗承诺。
接着，我静静观察她的反应。
“噗嗤！”
谁知满穗突然笑出了声。
“良爷变了好多~”
“是吗？你是指我变得更好了？为什么现在提这个？”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装，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不是自己形象上的变化后疑惑地问。
“我指的不是这个啦，是话。”
“良爷话多了好多，以前分明像是个闷葫芦，现在还会对我说教了。”
我愣住了，似乎的确如此，不知不觉间，我不再那么沉闷了。
而原因，我望着笑吟吟的满穗，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正想要去摸她的头，却想起她不愿这样，只好缩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就主动来和我讲，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如你灵光，若总是自作主张，怕惹了你生气。”
我思索片刻，补充道。
“啊？良爷这么怕我呀？”
满穗故作惊诧的调侃我。
“不是怕……唉，算了，我确实是怕了你了。”
如今我行事，能干扰我得也只有她了，每每听到她得声音，我就知道自己原定得计划又要有了差错，说是怕她一点不为过。
“我什么都不想要，家人健在，每天能吃上饱饭，陪在良爷身边，就足够了。”
满穗突然抱住了我，把头埋到我的腰间。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前两点自然没问题，但这第三点……
“对了，出发前，我和你提过要给你买的东西，其实还没去看过，不好奇是什么吗？”
我略显尴尬地抽身，见满穗有些怀疑地看着我，赶忙转移了话题。
“不会又是什么小孩子玩具吧？还有，良爷不是说不自作主张了嘛？”
满穗鼓起了脸，似乎对我顷刻毁约的行为略感不满。
“这东西不一样，在出发前我就订好了，只是去取，这钱都花出去了，也不能白花吧？”
我的理由很是充分，满穗听到订这个词，也被提起了兴趣。
很快，我领她去了一间成衣铺。
“良爷，这是给我买了衣服？”
她似乎早就猜到了，没有太多惊讶，但确是相当欣喜。
我松了一口气，若是送给她的东西没一件得到认可，那我也太没了面子些。
“我见你身上这件衣穿的久了，已穿出几个窟窿来，特别是裙摆处，空了一大片，实在是不好看，便去订了件新衣给你。”
“为了营造些惊喜，我没问过你穿衣的尺寸，只依靠目测让人做了一身，怕你穿的不合身，我便往大的报了，快些去试试吧，若是不合身，还能再裁。”
我轻声催促。
“嗯！”
我领着满穗进了店，从裁缝手中取来了衣服。
这是一套两件衣，分为内衬与外衣，主体是都是天蓝色的。
内衬没多少讲究，只是在领口处留了些白。
外衣是我精心要求的，边缘处都留了白，整体十分宽大，可以很好的遮掩满穗的瘦弱。
襈处缝了些花，也是蓝白色的，很好融入衣服之中。
而接近袖口与裙摆处，缝了大片淡淡的金黄麦穗，我特意要求了多次。
衣服很好看，也很适合她，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哇，真好看！料子真好，摸起来真舒服。”
满穗对这身衣服爱不释手，不断地抚摸着。
“你喜欢就好。”
“怎么样，大了吗？”
“还没穿呢，我肯定不清楚啊。”
嗯，确实。
“咱们这里有试衣间。”
裁缝听着我们的对话，热情的招呼道。
“不…不必了！我们…回客栈换！”
满穗此刻却结结巴巴的拒绝了裁缝的提议。
这又是闹哪样？
“成！若是回去后不合适，再回来找我也是可以的。”
怀着不解的心情，我与满穗迈步往回走。
“良爷…”
“怎么了？”
到了客栈楼下，满穗突然停下喊住了我。
她转过头来，此刻她已经红透了脸，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样红。
她张了张嘴像是说了什么，可声音细若蚊吟，根本听不清。
不过我从口型读出了她想说的话。
良爷，能不能你帮我换？
原来是打的这一出主意，她是怎么想的？就连帮她换鞋我都一再不愿，何况是穿衣？
这种不知廉耻的要求，我怎么可能……
“成！”
？？？
望着面露喜色，眼中迸发出金光的满穗，我难以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