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带上我,好吗?”
她是认真的,我听得出来。
“重逢如此不易,你舍得离开他们?”
刚说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当…当然舍不得啊,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满穗瞬间急的直跺脚。
“那,不如这样,良爷把我们一起带上,好吗?”
“不成!”
我果断否决。
“为什么啊?”
“首先,反军中难有能够落户安身之处,加入反军的,大多都是已经孤身一人了。”
“再者就是,若是被朝廷查到你们与反军中的人有所勾结,我没有把握保全你们所有人。”
“我不想你们破坏你们来之不易的团聚,因此才想要独自前往。”
“更何况,你们家好不容易可以过上安稳日子,即便我愿意带你们一家走,你爹娘必然不会冒险与我一路的。”
“嗯,良爷说的有理。”
满穗此刻完全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她聪明伶俐的形象。
“那良爷就带我一个人走吧。”
“我不需要在哪安身,良爷去哪我去哪。”
“良爷有这身本事,保护我一个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更何况,良爷这么笨,要是出门在外被人蒙骗了可不好,带上我,我可以给良爷出主意。”
嗯,的确如满穗所说,我有足够的信心保护她,与脑筋灵光的她同行也的确能够让我免去不少麻烦。
还有,我是不是被骂了?
“只要你能够舍得与家人分别,我就带你走。”
看着满穗期望的眼神,我做出了妥协。
听到要与家人分别,满穗明显犹豫了。
“哎!我再待上几天,你考虑好了后再告诉我。”
说罢,我开始往回走。
“不用了。”
满穗拉住了我的手。
“带我走吧,就今晚!”
…………
次日清晨。
满贵夫妻醒来。
看着床头的银锭和纸条陷入了沉思。
“贵兄,这些时日多谢挽留,我与令爱志趣相投,交谈甚欢,遂邀其同行。游山玩水,数载而归。不辞而别,实感歉意,特留下银钱五十两以做补偿,勿念,”
——纪良
…………
而此时的我与满穗镇在镇里过早。
“嗷呜。”
满穗一口将大半个肉馒头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我背着包裹去结了帐,包里是接下来所需的干粮。
“为什么不如实相告,再和他们道个别,让他们放心些?”
我在满穗身边坐下,细细观察。
这小崽子虽然生的俊俏,可吃相在我所见过的人中可是数一数二的难看。
以后让她注意注意吧。
“良爷笨唉!若是让我爹娘知道咱俩去投反军,他们只会更加担心,到时候,我走不走得掉都是问题了。”
满穗快速咽下口中的食物,抹了抹嘴答复道。
嗯,是这么个理。
“说起来,良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会是要没头没脑的四处去寻吧?”
满穗看向了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夹杂着轻视的怀疑。
“我在你心中真的蠢到了这种地步吗?”
我不禁扶额。
接下来的话题有些敏感,我带满穗出了镇子,在路上交谈。
“反军质量参差不齐,若是随意找,容易栽跟头。”
“计划当然是有的,还记得看我们演过戏的那伙反军吗?”
“嗯,记得,他们军纪不错,和百姓相处的很好,也很讲信用,咱们演完戏就如约放了我们。”
满穗点点头,对那伙人做出了不错的评价。
“良爷有办法寻到他们吗?”
“此时这伙军队大概还没成立呢!”
我的眉毛不自觉的上挑,显得有些得意,因为我记住了满穗没记住的事。
“的确,但我能寻着他们的大哥。”
撇头看看满穗,她正满脸好奇的看着我,见状,我便满足的款款道来。
“在演完戏后,那李闯将曾向我们讲述过他的经历。”
“他说过,在造反之前,他家住陕北米脂李寨,他是崇祯二年造的反,如今是崇祯元年,我们此时去寻他定能寻到。”
“米脂离甘泉不过百余里距离,若我独行,一日便可抵达。”
“嗯,良爷的想法是不错,但良爷有没有考虑过,那李闯将可能在造反前就离了家呢?”
“怎么会?这年头若无要事,谁会轻易离家?”
“也对。”
我们一路向北行路,一连走了两个时辰,我见满穗有些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不曾想我刚刚坐下,满穗就顺势躺进我的怀里。
我刚想斥她不知耻,却想起昨晚我们已相互表达心意,便随她了。
我注意到满穗一路上一直拎着那装鞋的包裹,心中生了些疑惑。
“鞋子不合脚吗,为什么不穿呢?”
“往后的日子我们大概会经常行路,你一直穿旧鞋,脚怕是要受罪。”
满穗本来闭着的眼突然睁开,里面闪着精光。
“那,良爷给我穿?”
她一脸嬉笑的看着我。
我算是明白了,她故意不穿鞋,就是为了在此时顺我的话,向我提要求。
不能事事都顺着她来,否则我岂不是成了她的奴才?
“自己穿。”
我果断拒绝。
“啊?为什么啊……”
她显得有些失落。
“你从前也让我给你穿鞋,当时说的是为了怀念爹爹,这次又有什么理由?”
她半晌答不上话来。
“好叭,好叭,良爷既然不愿意,那就不穿了。”
最终她有些无所谓的抿了抿嘴,闭上眼,像猫一样在我怀里闭目养神。
不穿了?我本以为在得到我否定的答复后,她该会选择自己穿鞋了。
算了,随她吧,反正遭罪的不是我的脚,等她熬不住了,自然就会穿鞋。
…………
歇了半个多时辰,我们接着赶路。
一路上我几次盯着她的脚看。
看着她从鞋缝中露出的本还算是白净的脚趾,慢慢磨的黢黑。
她不知道痛的吗?
我真是搞不明白了。
这一次原本计划行三个时辰,但我却等不了了。
再走下去,必定会把她的脚磨出血来。
“停下,停下,休息了。”
不过走了一个多时辰,我就无奈的叫停满穗。
“怎么了,良爷?”
满穗向我眨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的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清楚这是她圈套,但我心甘往里跳。
“我来给你穿鞋。”
“谢谢良爷,那我先去洗个脚,不能弄脏了新鞋呀!”
满穗欣喜的跑开了。
为什么她会这么坚持让我给她穿鞋呢?
我不明白,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下次可不能再由着她了。
我提着鞋暗暗发誓。
总而言之,那双鞋还是出现在了满穗的脚上。
挺合适的,大小和我从前送给她的那双差不多,但满穗似乎是四年来没怎么长个子,因此穿着也不显大。
穿着这双鞋,满穗脚步轻快了许多,走着走着甚至会突然蹦跶一下。
她的确挺开心的,只因为我替她穿了鞋。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先前的不悦也没了大半。
嗯,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要不还是酌情而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