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凌云彻急忙整理衣服。他昨夜醉酒宿醉,虽然日上三竿也没醒来,被叩门声叫醒,此刻心情正差。
要不是听见女人的声音,他连裤子都懒得穿好。
“凌大哥,对不起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魏嬿婉眼睛大大的,脸上带着甜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舒服,仿佛丝毫没注意凌云彻的一身邋遢。
凌云彻也不由放柔了声音:“还行,只是这冷宫都是些脏活累活,一时太忙罢了。你有什么事,就站在这里说吧!”
他对这个小姑娘还是有些好感的,自己那狗窝似的床,还是别让人家看见了。
“好,”嬿婉也不啰嗦,一点儿也没发现凌云彻的谎言似的,直接说道:
“凌大哥,我听芳姑姑说,只要能凑足四十两银子,就能去受宠的娘娘们那里伺候,不但银子多、赏赐多,机会也多,说不定还能帮凌大哥你换个更好的差事呢!”
“这……”凌云彻也有些意动。
但是他手头的银子也着实不多。卫炩因为总戴着护甲刺绣,帕子常常勾丝,成品不多,凌云彻赚到的那一半钱也很有限,都被他拿着喝酒去了。
但他不愿意在这小宫女面前露怯,又对嬿婉方才的话有些不舒服。
什么叫帮他换个更好的差事?
他凌云彻一个男人味浓厚的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接受一个女人的恩惠?
凌云彻忍不住就教训起来:“嬿婉啊,你既然是个女子,就该学着好好地相夫教子,别想着什么虚幻的前程。”
“你才入宫多久,懂什么事情?你看我,做了侍卫这么多年,经历过的那些事儿呀,不知道的都不敢想,说出来就得吓坏了你们这些年轻宫女。”
他絮絮叨叨,一张嘴就是浓烈的酒臭气,混着身上的汗味儿更是刺鼻:
“来,听大哥的,这宫里的水很深,我也只能说懂得都懂。”
嬿婉眨眨眼睛:“谢谢凌大哥!只是我额娘和弟弟都需要月银来度日,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多攒些钱。”
凌云彻咳嗽了两声:“攒钱倒是应该的,但是嘛,这娘家人终究是外人,攒下来的钱也应该留给自己男人花才是正道嘛!”
“这些银子,与其拿来去换什么受宠娘娘身边的位子,还不如用来伺候好自己的男人!”
嬿婉依旧微笑:“凌大哥说得是。可是听宫里最有资历的御前侍卫大哥说,若是能讨好了芳姑姑,说不定还能去大阿哥身边伺候呢!”
听见是最有资历的人,又是御前侍卫说的话,凌云彻才终于闭上了酒臭气熏天的嘴巴。而且又是大阿哥,这哪里是他这种冷宫侍卫能比得上的人?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教训起来:“别总和侍卫们走那么近,被他们那些花里胡哨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心就不踏实了!日子还是平平淡淡的,少和不三不四的男人们来往!”
嬿婉乖巧点头,心思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一路上借钱,比这更难听的话也听过,但不管心里多苦,脸上和嘴巴还是要甜着,不然不光一文钱都借不到,还平白得罪了人。
越是这种口袋空空还喜欢教训人的,越是容易觉得别人看不起他,最容易得罪。
嬿婉把苦水咽下去,面上仍是甜甜的笑意。
倒是卫炩,一听到“大阿哥”几个字,她就忍不住推开门走了出来,还极其熟稔地拉着凌云彻并肩而坐,抬起眼看着那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宫女。
在冷宫这么久,卫炩恨毒了不肯认自己当养母的永璜。只是在冷宫里就算如何诅咒,也传不进永璜的耳朵。
这次来了个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小宫女,卫炩当然要好好发泄自己的恶意。
倒是嬿婉,一脸纯真,满心的震惊。
她看到了什么!
这位太妃和凌大哥并肩而坐,两人从脖子到脚都紧紧相贴,而凌大哥……不,凌云彻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冷宫,难道就不是宫中了吗?冷宫中的太妃,就可以如此……不守礼法?
卫炩斜着眼睛看着嬿婉,心中恶意汹涌,哪怕对方没提起什么大阿哥,她也看见年轻的女人就生气。
“你是谁,在哪个宫中伺候?”
嬿婉愣了一下,但很快甜笑着行了个半礼,回答道:“是凌大哥的同乡宫女,现在也就是一般的去处。”
她知道这冷宫里有不少太妃都是疯了的,这位大概也是个疯了的可怜人,还以为自己是宫中的娘娘吧。
既然早已失心疯,也怪不得会这样紧贴在凌云彻身上了。
对这些人,不应答也不好,若是说了自己的事,也可能莫名其妙地被打、被骂,毕竟说不准哪句话就会刺激到这些神志早已失常的人。
“嬿婉,不得无礼,这是宫里的娴贵人。”凌云彻先斥责了一句嬿婉,然后对着偎依在自己身上的卫炩道:“这是微臣的同乡,魏嬿婉。”
卫炩深深呼吸着凌云彻身上浓烈的气味,这男子汉的气息让她沉迷:“只是同乡?”
凌云彻急忙撇清关系:“只是同乡!”
而另一边的嬿婉思忖半日,也没想起来这位娴贵人是谁。
大概是先帝的哪位嫔妃吧,看容貌和穿着打扮也对得上。凌云彻叫她“娴贵人”,估计也是照顾她精神失常,若是听到如今早已换了皇帝,说不定要大哭大闹呢。
那个“娴贵人”抬起头来,用目光狠狠在嬿婉全身上下刮了一遍,开口道:“听说你一个低贱下人,还想着要到皇上身边去伺候?”
“回您的话,”嬿婉依然笑意盈盈:“奴婢们和宫里的公公侍卫一样,自然都比不上主子们的身份,若是主子们骂一句低贱,奴婢们也自然受着。”
可您如今是主子吗?
不过是个困在冷宫里,整日做梦的老太妃,还不如至少能在几处自由走动的宫女呢。
“至于到皇上身边,奴婢不敢妄想,也从没提过。”
她只是想到受宠的嫔妃身边伺候,多得些银子罢了。
也就老太妃还时时刻刻不忘争宠,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想靠近皇帝,都是来和自己抢人的。
凌云彻也皱起了眉头。
低贱下人?是不是这位娴贵人在看待他们这些冷宫侍卫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