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诅咒太后,那就请太后来处置吧。”皇帝又生气又舍不得。
许久不见卫炩,皇帝竟然逐渐忘了她的不好之处。越是吃不着的,他就越是觉得馋人。
干脆让太后来处理,自己就借着头晕逃避。
甄嬛一听这件事,就知道卫炩又在作妖了。
冷宫荒僻,有些没银子向侍卫买饭的人只能自己挖些草根、摘些野果来烤着吃,冬日里更是要靠着小堆的火取暖。
冷宫的侍卫都知道,对她们生火也不十分地严禁。
卫炩要是想要烧点纸钱,选在白天,或者找个偏僻避风的角落,都不会有人发现,偷着烧个纸也就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偏偏她就选在了晚上,还偏偏是在中元节这个日子,一看就是奔着被人发现来的。
皇帝大概根本没想清楚这一点。他和卫炩,一个整日听着“皇上圣明”,一个整日听着“主儿聪慧”,本来就不强的脑子也都逐渐给磨没了。
蠢人的招数,也就只能骗骗同样愚蠢的人。
既然这戏台子已经搭好,不陪着卫炩唱上一圈儿,岂不是白白错过这场幺蛾子了?
甄嬛冷笑:“福珈,去看看吧。”
她可是不会自己去的。大晚上的,她还要睡美容觉呢。
看到只有福珈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前来,卫炩颇为失望,躲在暗处的吉太嫔更是失望,咬牙切齿地摸了摸袖子里的小刀。
卫炩从纸灰堆里取出一张没烧完的字纸,递到福珈面前,眨着眼睛辩解道:
“福珈姑姑,嫔妾烧的不是纸钱,而是六字真言,是在为了太后祝祷。”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让人来检查一下这纸灰里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六字真言了。”福珈笑容不变。
卫炩嘟嘴,安下心来。太后的所思所想,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烧掉的纸里有六字真言,但不一定所有的都是六字真言。烧干净了的整张纸,哪怕是灰烬也能看得出形状。
要是有烧干净了的纸灰,那就谁也说不清楚它们原本是什么了。太后若是想要嫁祸,只需要拿着这些无法辨认的灰烬就可以责罚她。
所以卫炩特意只烧掉了每张六字真言的一部分,这样不管怎么检查,每一张都是六字真言。
这还是吉太嫔教给她的。
果然,那个检查纸灰的小太监回到福珈身边,禀报所有的纸灰都是六字真言的一部分,没有彻底烧完的灰烬。
看着脸上的得意都油腻得快滴下来的卫炩,福珈也淡淡地笑了。
检查纸灰根本不是为了看是不是六字真言,而是看烧掉了多少。
纸张烧起来最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烧干净一堆。卫炩这些只烧掉了一半的纸钱,恰好说明是刚烧起来就被扑灭,是特意在侍卫鼻子底下烧的,就等着被发现呢。
幸好太后早就想到了这些。福珈微笑:“既然如此,那就也检查一下乌拉那拉氏的屋子,看看有没有其他类似的东西吧。”
“不行!”卫炩急了,笨手笨脚地想要阻拦,却被福珈身边的宫女拽住了。
“您既然如此有孝心,那屋里自然有准备这些六字真言留下来的东西,奴婢帮您呈送给太后和皇上看看,也是在帮您啊!”福珈挥手:“进去找!”
“纸钱!”
“福珈姑姑,乌拉那拉氏的屋子里有纸钱!”
“还有给没了的人用的香烛!”
听到这样的话,卫炩脸色惨白,无力地跪倒在地。
完了,花了那么多心思去遮掩,这么简单就被发现了!
都怪海兰!非要送什么纸钱香烛进来,自己说起阿玛和额娘的死,说想要烧点纸钱,海兰她就不会拒绝吗?
都是海兰把她害惨了!
朱砂那件事,也全怪海兰自作主张。自己不过说了一句下毒的方法,准备好了朱砂定期送给海兰,她就一定要去搞这些手段吗?
卫炩委屈地呜咽出声:“本宫真的,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都是别人的错!
福珈看着倒在地上的卫炩:“您做了什么,皇上和太后自有定论。”
说罢又看向赵九霄:“赵侍卫,太后赞你警醒机敏,应对得好,明日就有赏钱下来,奴婢提前贺喜了。”
福珈和被受宠若惊的赵九霄互相行了个礼,带着人,拿着那些搜出来的纸钱冥烛走了。
第二天,冷宫里就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和卫炩的痛叫。
赵九霄充耳不闻,美滋滋摸着新到手的银子,心里明白这是太后有意提拔自己,让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盯着这个乌拉那拉氏。
说实话,进了冷宫还不老实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发疯的不少,找事的不少,但那就是嘴巴上爽爽,但这个上赶着讨打的,也算是让他开了眼界了。
卫炩在屁股开花的日子里没人照顾,又干不了活,连饭也要吃不上了。幸好太后没打算让她病死,还是派了个太医去给她送药。
太医并不怎么上心,只送来一些镇毒消炎的药丸和外用的药膏,卫炩自己没法涂抹的,太医也就任由她这么放着。
看见实在没人来劝说自己珍重、劝说自己喝药,卫炩只好忍着疼痛自己尽量敷了些药。
卫炩晕晕乎乎趴在床上,她总觉得,那个派来的太医应该是江与彬,而自己身边,应该有惢心忙前忙后地伺候。
那是梦吗?
不,那才是现实,那才是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可为什么都变了呢?
自然是有人忘恩负义。
卫炩咬牙切齿地想着。她始终也不明白,这世上没有谁是理所当然为她牺牲的,也没有人是生下来就要为她付出一切的。
卫炩只顾着自己的伤,早忘了死掉的父母。伤好之后,她又是面无表情地在冷宫安居乐业了。
只是她能拿得出手的几件衣服也在挨板子的时候被打破了,她觉得打补丁太不体面,就全部扔掉,一眨眼就被冷宫里的人抢光了。剩下的衣服她又洗不干净,只能将就着穿。
冷宫里几乎没有人来,除了凌云彻和赵九霄这两个轮班的侍卫,很少开门。
卫炩一开始还总爱盯着门,听着门外的声音,幻想着有人来接自己出去,但她越来越失望,也就越来越沉迷于幻想。
终于有一天,门外响起了不一样的声音。
一个小宫女来到了冷宫门口,轻轻叩门:
“凌大哥,凌大哥……”
凌云彻一脸颓丧地探出头来,脸上胡子拉碴,身上衣服皱巴巴,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酒臭和长久不洗澡的汗味儿。
等到宿醉的头晕散去,他才发现,来人是自己同乡的宫女,魏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