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炩既然进了冷宫，那么一应赐物都要按照宫规收回，只留下不超过庶人规格的首饰。
这其中，琅嬅当年给出的那只零陵香手镯也被回收，当天晚上就送到了甄嬛面前。
琅嬅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也明白，太后之前没有直接把这只镯子也及早拿走，主要还是对她有些不放心。
甄嬛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镯子留在卫炩身边。反正惢心是自己的人，阿箬听惢心的，也不怕卫炩发现什么不对劲。
一个太后，一个皇后，权力有交接之处，就容易起争端。
不过，如今也已经不在意了。
几年过去，宫里的嘉贵人生了孩子，成了嘉嫔；绿筠也又生了孩子。蕊姬一心一意抚养永琪。
晞月和阿箬没有孩子，但既然家中父兄都在前朝得力，她们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永琪也渐渐长大了。
海兰因为卫炩谋害皇嗣降了一级成了常在，但经过漫长的努力，终于复宠了。说是复宠，也只不过是皇帝偶尔会想起她，一年里能有几次侍寝罢了。
卫炩进了冷宫，没有人伺候着吃穿，很快就变得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拉丝、开线，原本就暗淡的颜色更加发黄发灰，还带着一股难闻的馊味儿。
她把能卖的东西都卖给了门口的侍卫，换来几顿饭就吃得一点也不剩了。
那些护甲缺乏保养，款式又老气，根本卖不出去，卫炩也只能在空闲的时候把它们戴上自己短粗的手指，做着白日梦。
梦里，她是皇帝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是皇帝原本定下的嫡福晋，惢心还在自己身边随叫随到……
总有一天，皇帝会下旨让她出冷宫，然后册封她为皇后，在迟来的新婚之夜里，心疼地给她揉腰……
空闲时间啊，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空闲了。
一日一日沉浸在幻梦里，卫炩已经逐渐分不清白日梦和现实，和冷宫里的那些老太妃们越来越像了。
为了吃饭，她还是接下了刺绣手帕的活，卖给那个叫凌云彻的侍卫，换些饭吃。
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永琏的咳疾大好，又回阿哥所读书去了。但因为大病过一场的缘故，皇帝和琅嬅都仔细着不让他累坏。
夏天来了，卫炩在冷宫里热得受不住，但还是要层层叠叠地穿着她认为体面的衣服，被冷宫里的其他嫔妃嘲笑，只除了吉太嫔，总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卫炩。
秋天来了，卫炩的风湿越来越重，肿得穿不上衣服，但她找不到熟识的大夫，只能自己忍着。吉太嫔发现后，给她挖了些地衣涂抹。
冬天来了，卫炩的手长了冻疮，手指肿得像胡萝卜，但她依然坚持戴护甲。
海兰也来问过她有什么需要的，但卫炩还是一如既往，只要了凌霄花的种子。
但因为自己懒得种，别人也不主动帮忙，也就丢在一边，很快就被老鼠啃了。
那尔布死了，卫炩的额娘也死了。
中元节将至，海兰倒是给卫炩送来了纸钱和香烛，但卫炩生怕太后发现自己偷偷烧纸钱，打算做一些写有六字真言的纸烧起来当做幌子。
但是现在惢心不在身边，卫炩只能自己写六字真言。她嘟着嘴巴，翘着护甲，写着写着就没了耐心，幸亏有吉太嫔陪着她一起忙活。
吉太嫔一边写，一边怨毒地咒骂着，笔下写着祝福的佛语，嘴里却是恶毒的诅咒：
“去死……去死！什么太后，去死吧！佛祖在上，要是看到这些六字真言，就把那个女人带下地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卫炩眼光闪动，若有所思：“莫非吉太嫔和当今太后也有什么过往？”
“嗯！”吉太嫔重重地扔掉了手上的笔，气得嘴皮子直哆嗦：“什么太后！要不是被她陷害，我怎么会进到这个鬼地方！都是她害的！”
说完，又牢牢盯着卫炩：“我是已经没有希望出去了，但是你不同，皇帝还牵挂着你，你还能出去。要是出去了之后，记得帮我除掉那个婆娘！”
卫炩嘟着嘴，不情不愿道：“吉太嫔，虽然说皇上时刻惦记着本宫，但是碍于孝道，自然也是不方便对太后出手的。本宫和皇上之间是青梅竹马的真情，本宫怎么能让皇上为了帮本宫出气，而让皇上在心之所向和规矩大义之间为难呢？”
“更何况吉太嫔的那些手段，本宫就是知道，也绝不会用的。”
“用这些阴谋诡计，岂不是玷污了本宫与皇上之间的纯洁感情？”
吉太嫔听完，想也不想地把自己刚写好的那些六字真言全都一把扬了。
她反复念叨着不能打坏了卫炩的脸，才终于忍住蠢蠢欲动的耳刮子。
“乌拉那拉氏竟然能有你这样的蠢货！你姑母当年在后宫之中多么厉害，连当今太后都吃过几次大亏，不得不避其锋芒。怎么你就这么丑陋粗蠢，脏了乌拉那拉氏的门楣，也叫你姑母死后面上无光！”
卫炩嘟着嘴，心里十分不服气。
她哪里丑陋了，以前天天都有人夸她“主儿水灵”的！
但她脸上也不敢露出来情绪，面无表情地频频眨眼，就自己去一张一张去捡那些字纸了。
只是这火刚烧起来没太久，就被冷宫侍卫赵九霄发现。他急忙扑灭了火，控制住卫炩，就赶紧叫人通禀了皇上太后。
皇帝听到御前大太监进忠轻声汇报这件事，脑子里就是一晕。
自从被卫炩害得摔伤、又被王钦打过之后，他的脑袋就时不时头晕头痛，今天猛然听到这个罪魁祸首的名字，更是觉得分外难受。
“庶人乌拉那拉氏在冷宫烧纸？”
“是，冷宫侍卫发现里面有火光，发现是乌拉那拉氏在中元节烧纸，可能……可能是在诅咒太后！”
当然，也可能是在诅咒皇上。
但进忠不说出来，就让皇帝自己领悟吧。
皇帝沉默了半晌，道：“她还是怨朕啊……”
你明白就好。
进忠悄悄在心里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