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王离端着水回来了。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胡亥。
秦落衡坐回到位置上,王贲微微抬眼,原本有些前倾的身子,也重新靠在了躺椅上,神色也变得有气无力。
胡亥朝秦落衡跟王贲欠身一礼。
他在听到秦落衡去王府后,便立马赶了过来。
王贲清醒后,他没少往王府跑,期间自然也说了不少牢骚话,他也实在担心王氏的人一不留神,把这些话说给秦落衡,打心眼里,他对秦落衡还是有些害怕的,尤其秦落衡做事果断又狠辣。
王离把水放到王贲面前。
这时。
秦落衡似想起了什么。
说道:
“前面顾着说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我在来时,还给通武侯抓了一些药,现在就放在马车上,胡亥,你现在就陪同王离将军去车上拿一下。”
王贲开口道:
“臣区区一具残躯,何以让公子如此上心?”
“臣实在受之有愧!”
秦落衡笑道:“通武侯为大秦倾其一生,我又岂能坐视不管?而且只是一剂药方罢了,算不得什么,若是这些药能调养好王离将军的身体,也属实是这剂药方的荣幸了。”
“不过,我此行来的匆忙,只配了一天的用量。”
“因而还需请王离将军跟幼弟再去太医院一趟,去多抓一点,方便后续熬药煎药,我记得太医令那,还有几枚人参养荣丸,这药丸有一定延年益寿功效,药方还是当年我献上去的,可让夏太医取几枚,若是太医令不准,便说是我让的,若是后续引起事端,我亲自出面解决。”
闻言。
王离神色动容。
他自是听说过人参养荣丸。
这药丸可谓是宫中的神药,非是陛下亲自开口,绝不会流落到外界,上次郑国命危,就是靠的这枚丹药才得以残喘,进而多活了一段时日,眼下这药丸在外界已传的神乎其神。
但谁也没想到,这药丸竟出自十公子。
王离虎目已红润。
开口道:
“王离拜谢十公子。”
“十公子对阿翁的恩情,王离绝不敢相忘。”
秦落衡面色平静道:“若是一些丹药罢了,若是真能救人一命,那便是最好的归处。”
王离没有犹豫。
立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胡亥直直的站着,脸上颇为不情愿。
秦落衡并未理会胡亥,而是冷冷的扫了胡亥一眼,胡亥面色微沉,最终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跟王离走了出去。
等王离跟胡亥出去后,王贲开口道:“四周的人退下吧,我想安静一会。”
刚走出没多远的王离跟胡亥自是听到了这声,王离露出若有所思之感,悄悄瞥了眼胡亥,暗暗摇了摇头,胡亥则一脸不悦,他如何听不懂话外音?这分明是王贲跟秦落衡有事想商量,故而特意支走了他们。
但就算心中明白,胡亥也是无可奈何。
大堂。
此刻只有秦落衡跟王贲两人。
王贲微微抬起手,拱手道:“十公子,胡亥公子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有些少年意气,还请十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他自是听闻了赵高的事,近来胡亥又一直往王氏跑,打的是何居心,他又岂会看不出,但胡亥毕竟娶了自己女儿,多少是结成了姻亲关系,故而才特意开口给胡亥解释两句。
秦落衡笑着道:
“通武侯你实在多心了。”
“胡亥乃我幼弟,我又岂会跟他见识?”
“我知道通武侯是听说了赵高的事,但赵高此人,没有外界说的那么简单,只不过有些事并不能为外界知晓,至于外界传闻,这次是我特意清除胡亥羽翼,实在是无稽之谈。”
“胡亥是什么性格,通武侯应有些了解。”
“充其量就是个半大孩子,心智各方面都不太成熟,做事也没有耐心,与其说赵高是其属臣,不若说是赵高在利用胡亥,借胡亥的身份,为自己广谋私利,那些党羽非是胡亥属臣,而是赵高同党。”
“只不过有些事,不太便跟胡亥讲。”
“胡亥也没必要知道这些。”
王贲道:
“十公子有心了。”
秦落衡摇了摇头,说道:“谈不上用心,我也的确算是为了自身,不过并不是为了针对胡亥,而是赵高,赵高此人心术不正,以往靠着陛下的宠信,没少在外面为恶,而今清理赵高,却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不过此事已过去,再去谈论已无意义。”
“公子所言甚是。”王贲道。
秦落衡继续道:“方才通武侯问我,为何会将这些事告知,因为普天下,陛下最信任的人是你,因而我也选择相信。”
“诚然。”
“这些事我可以告诉陛下。”
“但陛下是个很高傲的人,容不得半点质疑。”
“而且......”
“我其实并不认为陛下做错了。”
“只不过欲速则不达。”
“眼下新政弊端逐渐凸显,加上旧制在天下的影响,造成了眼下内外交困的局面,我之前认为,想要继续维持稳定,需要安民,但近来我却是发现,这种想法其实是错的。”
“民众很现实。”
“谁赢他们帮谁!!!”
“为了安民而安民,其实是在饮鸩止渴。”
“想要彻底实现长治久安,除了需要配套的制度,更重要的便是官吏。”
“陛下创建起了一套完备的制度,却是没有足够多合适的官吏,而且陛下对立国功臣太过手软,并没有对他们进行足够多的约束,远的有黄景修,近处的有赵高,若非是我把事情捅大,恐他们还能当无事发生,继续在朝中为官。”
“我也知道,开国功臣为大秦付出了很多,但此一时非彼一时,现在的不少朝臣已然成了‘反秦’主力,他们处理政事看起来矜矜业业,实则为了自家私利内斗不已,如此朝臣又岂能治的好国?”
“在我还没恢复身份之前,我便向父皇有过建议。”
“换一批朝臣。”
“但就目前来看,大秦做的还不够!”
“远远不够!!!”
“而今朝堂积重难返,短时想更换已不现实,但朝堂的这些官员,注定要被集体换掉,唯有如此,朝廷才能焕然一新,不再显得死气沉沉,只不过我因赵高之事,为陛下所不喜,短时恐难以上书,因而只能借通武侯之手。”
“当然。”
“通武侯也并非定要上书。”
“毕竟大秦现在的官吏结构并不完善,也没有合理的官吏梯度,短时把官吏筛选下去,恐也难找到那么多合适的官员。”
“所以我的想法是让通武侯替我上书。”
“完善大秦的官吏梯度。”
“我欲在卫国新建一所学宫,用以招揽天下士人,而后再对其加以筛选,再择其合适人选,出入地方为官为吏。”
“不知通武侯可愿助我一力?”
秦落衡看向王贲。
王贲满脸肃然。
他却是没有想到,秦落衡所图这么大。
建所学宫。
而且还是在卫国。
更为关键的是,若是真的建立在卫国,招揽过去的士人,岂非都成了秦落衡的门客?
这陛下岂会答应?
他也算是明白,秦落衡为何不敢跟陛下说了。
陛下一年多之前,才把博士学宫废掉,现在秦落衡却要自己建一个,虽然不算是在大秦境内,但也属实是在给陛下上眼线。
此事关系太大。
他就算深受陛下信任,又岂敢去开这个口?
王贲苦笑道:
“十公子之所求,臣恐难以胜任。”
“臣也不解,为何公子想要新建一所学宫?”
秦落衡负手而立。
淡淡道:
“我前面已说过。”
“大秦的乱子,根源便在思想不统一。”
“罢黜百家,独尊法术,并不可取,独尊儒家、墨家、道家,又难以服众,甚至会造成朝野震动,因而都不可取,但大秦是以法立国,因而唯有取中庸之道加以调和,以期实现取百家之所长,融百家之所思,成一家之言。”
“唯有如此,大秦才能兼容并进!”
“但这需要时间。”
“而且天下的士人未必认同这个看法,所以需对这些士人进行一番筛选,以确定的路线为方向,选择对应的人手,如此,才能让大秦始终不偏离方向,也才能等到最终统一思想出炉。”
“我也知晓,此事之难。”
“父皇断不会同意,但事关大秦安稳,小子也实属无奈。”
“不过我也不强求。”
“通武侯若不愿,可将今日之话,当为一番笑谈。”
秦落衡显得很是豁达。
他自己都不敢给始皇说,王贲何以替自己出面?
而且他之所以说出,并非真执意想让王贲上书,而是想借王贲之口,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始皇,现在的他本就备受瞩目,若是这番话传出去,恐会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对他今后行事,也会造成极大影响。
稍作权衡。
他便做出了今日举动。
王贲道:“容臣再考虑考虑。”
秦落衡笑道:“通武侯不用为此费心,这本就是我在强人所难,通武侯不答应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的确对通武侯还有个小小要求。”
“公子请讲。”王贲道。
秦落衡转过头,神色十分严肃。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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