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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共城之战

    时间就在各方紧锣密鼓的备战中,秋分时节悄然到来了,在上次召开完紧急会议的这一个多月中,匡国的密探和斥候不断传来齐韩郑三国的消息。

    目前齐国已经调集了二十万大军集中在崤关,其中车兵八万,步卒十万,竟然还有二万配有马具的骑兵在内,这些是齐国这三年来花了重金打造的中原诸国最强的骑兵队伍了。

    这支队伍由齐国名将王成统领,此人颇有军事才干,精通步战车战骑射,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全能的将才,而且他本人也是技击之术高超,才会在高手如云的齐军之中得到拥戴,成为此次伐郑的主帅。

    齐国靠近东海,被称为渔盐之地,盛产多种资源,主要包括鱼盐、水晶、玛瑙、海盐、陶器和丝绸等,经济十分富裕,齐国四周还缺少强大邻国,对外攻伐小国兼并土地无后顾之忧,所以一直发展得顺风顺水。

    齐国虽然是个沿海之国,国内的王族和贵族却非常喜欢赛马,据说那个死皮赖脸的求上孟龙将军府,想用万金购买青鬃兽的某国使臣便是齐国使臣,虽无法证实这个说法,却也可想而知齐国的财力去到何种程度了,在中原诸国之中,齐国绝对是最富有的,没有之一。

    在还没有马具出现之前,流行于上层贵族阶级的赛马一般都是单马或者双马拉着的轻型战车进行比赛,而从匡国流出马具的制造之法后,现在的赛马除了战车的比赛之外,也开始出现了骑士骑着马匹的单纯赛事了。

    当齐国知道匡国的铁骑威力之后,也凭着强大的财力,从燕赵匡三国分别购入了大批的良马,并全部配置了马鞍马蹬和马蹄铁,之所以只有二万骑兵,那就是因为齐国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再养更多的马匹了。

    这二万骑兵加上战车兵的马匹,还有斥候和辎重等需要马匹的军种,以及各个王族贵族世家豪绅的马匹,整个齐国的马匹已经超过三万匹了。

    对齐国来说,钱财不是问题,适合养马的大片牧场,才是制约齐国骑兵发展的最大问题。

    不过,可不要小看了这二万骑兵,因为这些骑兵,都是在齐国数十万的最优秀的士卒中挑选出来的,这些骑兵比普通的士卒地位和待遇都更好,当初为了这二万骑兵的位置,整个齐国的士卒都全部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竞争之激烈可谓盛况空前。

    除了这二十万齐国大军之外,韩国也象征性的出动了一万步卒,这其中还包括韩国仅余的二千击刹弩兵,这一万步卒就已几乎是韩国最后的一点残余战力了。

    韩齐两国联军共计二十一万人,终于浩浩荡荡的通过韩国的崤关,杀出了位于韩国南边的野王城,向着郑国最北边的共城杀将过去。二十一万人在官道上铺开,那可真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前后绵延数十里,当先头部队到达郑国共城之时,两国联军最后面的队伍才堪堪走出野王城。

    此时郑国的五座城池从北往南分别共城,郑城,接着是偏西一点和匡国接壤的颖谷城,再继续往南就是郑国的国都新郑,新郑的南面便是长葛城。

    此时郑国的总兵力尚有十万之数,其中六万驻守都城新政,其中包括了三万车兵和三万步卒,其余四万则分散在其余四城。

    韩郑联军出了野王城之后,第一座面对的城池城池便是共城,共城此时守兵约有万余,车兵只有四成,大约四千人列于城外,步卒约六千驻扎于城内。

    只见韩齐联军的二万骑兵直接绕过了共城,继续往南疾驰而去,后面跟着的八万车兵则留下了一万,开始攻击共城外的车兵营地。其余的七万继续跟着骑兵的后面往南奔去,后面又跟着九万步卒,留下了二万步卒和攻城器械在队伍后面。

    看来这一万车兵和二万步卒是留下来攻击共城的,而那十八万队伍是直奔其余四座城池而去的,王成这是打算用兵力的优势,将郑国剩余的五城分割围歼。

    兵法云:是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意思就是:所有的用兵之法是,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之。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作战。所以,所以,弱小的一方若死拼固守,那就会成为强大敌人的俘虏。

    王成的作战计划是,让二万骑兵和六万车兵,不顾一切的冲到郑国国都新政城,将新郑先包围起来,即便攻城器械未到,也不让郑国国君郑亹逃脱,而其余的四城便都用两倍甚至三于敌的兵力先将城外的车兵消灭,再用攻城器械破城而入,在破城后车兵继续往南攻击,步卒则留下守城。

    只见负责攻击共城的一万车兵到达共城后,便直接向着共城外的四千车兵营地杀了过去。

    韩齐两国联军如此大的动静杀进郑国,郑国各城早已得到斥候的禀报,此时共城外的车兵已列好了阵势,严阵以待。虽然兵力处于劣势,但此时除了迎战已别无他法,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除了投降便是死战,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路可选,很明显的,共城守军选择了死战。

    至于那些继续郑国腹地进攻的十八万部队,仅靠这数千车兵是无法拦阻的,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向着都城新政而去了。

    而共城城外的四千车兵,此时见齐国的车兵气势汹汹的向他们发起了攻击,领军大将也高喊一声:“死战!”便也向齐国的车兵发起了冲锋。

    只见齐军的战车均以五车为一列,列与列之间相距四十步,左右两车间距十步,队列之间间隔六十步,这样列阵既保证了各车之间的相互配合,又不会太过拥挤,这是平原作战时车兵的典型布阵之法。

    而共城的车兵排列的却是更为密集一些,本就远远少于齐国的四十辆战车竟然是排成了四辆一列,前后十列的密集队形,而步卒则全部手持长戈,结成了密集的方阵,这是要死战的架势了。

    当两军靠近到三百步时,战车上的弓手便开始了互射,这场一边倒的惨烈战事便正式开始了,当然,惨烈的一方自然是郑国共城一方的车兵了。

    他们虽有死战之志,却奈何兵力实在相去甚远,除了冲击的四十辆战车外,其余步卒只能持戈向前缓慢跟进。

    当齐军的一百辆战车上的弓手开始射击时,虽然郑国的弓手也在还击,可是齐军的战车兵皆是技击高手,箭术奇准无比,又有人数优势,几乎是两轮齐射,郑国的第一排十辆战车上的三名甲士便几乎全部伤亡殆尽了,而齐军第一排战车上的甲士不过有数人受伤而已。

    当两军的战车冲至一起时,已抱有死志的郑国战车完全不避不让,还能驾车的驭手,驾着马车直接向着齐国队伍最密集的队伍冲去。依靠着双方驷马战车强大的冲击力,拼着同归于尽的勇气,双方的驷马战车终于碰撞到了一起。而这些撞到一起的战车,顿时便是马仰车翻,而战车上的甲士也被重重的抛飞了出去,接着就被两军陆续狂奔而至的战马和战车继续踩踏和碾压而过。

    因为郑国战车的队形更加密集,除了与齐国战车对撞上的战车之外,还有几乎半数的战车从齐国车阵的缝隙之中直接冲了进去,这下将齐国战车后的步卒打了个措手不及,齐国步卒在慌乱中,将持在手中的长戈对准了疾驰而来的郑国战车,顿时又一阵骚乱。

    在郑国的战车被大量的齐军步卒长戈抵挡住之后,战车立即就失去了重量和速度的优势,此时齐军一拥而上,用手中持着的长戈向着郑国战车甲士的身上突刺着,或是用长戈的凸起部位拽着甲士的身体,将他们一个个的拖下了战车。

    郑军虽然悍不畏死,却实在是寡不敌众,而且齐国的步卒也是技击之术的高手,即便是一对一的厮杀,郑军也不一定是齐军的对手,何况此时还在被倍数于己的齐军围攻。

    而跟在郑军战车后的步卒,更是被齐国的战车碾压而过,虽然也拼掉了数辆齐国的战车,却也是早已注定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最终共城外的四千郑国战车兵,经过半个时辰的鏖战,全部被齐国大军消灭,而赵军不过只损失了战车十余辆,士卒五六百,这便是数量和实力的碾压。

    王成一点也不担心共城的战斗,因为他对自己率领的将士们有信心,区区四千战车兵,即便投入更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还不如抓紧时间将都城新政围住,此战最重要的便是抓住郑亹献给国君,否则即使灭了郑国也是有过无功。

    而共城的战斗还在继续中,当郑国城外的战车兵被全部消灭之后,城墙上的守军也只能看着他们在城下浴血而无计可施。此时齐军派出了打扫战场的士卒,他们的任务便是救治还一息尚存的齐军,并收回齐军战死的士卒尸首,还有就是检查战场上是否还有活着的郑国士卒,如果发现还有的话,便会补上一剑或是刺上一戈,让其彻底死亡。

    当齐军将战场打扫完毕,也意味着郑国的四千战车兵已完全被消灭了,无一幸存。此时天色已经入黑,齐军便在共城外扎起了营帐,开始埋锅做饭,城头上的守军看着城外齐军密密麻麻的营帐和篝火,心底升起的是深深的绝望。

    次日一早,齐军便全军生火做饭,当太阳升到共城城头的时候,齐军便已集结完毕,准备攻城了,包括那一万战车兵,此时也已转变成了弓箭手。

    只见城外密密麻麻的齐军队伍中间,用于瞭望的望楼已经架好,此时王成正在望楼之上,远远的望着共城的城墙之上。

    而在齐军的队伍前列,已经有冲车、云梯、橹、轒輒,撞车等攻城器械列好了阵势,齐军的攻城器械,比之孟龙攻击曾经的闰塬城时,种类可是多了太多。

    冲车是一种被装甲起来的攻城塔,利用自身的高度和重量来撞击城墙或城门。高胜改良过的望楼便是冲车和望楼结合而成的产物。它通常由多层组成,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他层装载攻城的战斗士兵。

    云梯是一种攀登城墙的工具,传说由巧匠鲁班发明。云梯由车轮、梯身和钩三部分组成,梯身可以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倚架到城墙壁上,梯顶端有钩用来钩援城缘。

    橹是一种用于掩护的攻城器械,通常与冲车配合使用。橹的形状类似于大型盾牌,用于抵挡敌方的箭矢和矢石,保护攻城的士兵。

    轒輒是一种大型木制战车,用于运土填平敌人的壕沟或直接用于攻城。它的结构像一个活动房子,有屋顶和生牛皮围护,士兵藏在车内推着前进。

    撞车,用于破坏城墙或城门的主要兵器,靠冲撞的力量破坏城池的防御措施。撞车上设有巨大的撞木,以铁叶或坚硬的石块凿成锥形或圆锥形固定在撞木的前端,底部装有移动的车轮,当推到城门处或者城墙的薄弱处时,便可由步卒在后面拉动撞木,借着沉重的撞木荡出去的巨大冲击力破坏城门或者城墙。

    而紧跟在攻城器械后面的,便是五千攻城步卒,接着便是由战车兵转换过来的三千弓箭手,也已列好了阵势。齐军虽然共有三万之众,但这面城墙也只能容下这八千士卒了,所以王成将三万士卒分成了数个波次,轮流进行攻城战斗。

    当齐军进攻的战鼓声开始响起时,只见齐军军阵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的向着共城城墙逼近。当齐军靠近城墙三百步左右之时,弓箭手便开始了放箭,五千余支箭矢一起飞向共城城头,当真是遮天蔽日,而且身为技击之士的弓箭手射得又急又快,将城墙上的郑国守军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来,而齐军阵前的攻城器械队列则借此机会快速推进。

    郑国的共城守军躲在女墙之后,通过城墙上的射击孔向着齐军还击,可是两相比较之下,共城守军的反击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很快,攻城器械的队伍便靠近了城墙百步之内,齐军的覆盖式射击也已经停止,守军趁着箭雨稍歇,向仅在百步之内的攻城器械队列发起了反击,城墙上的箭矢如暴雨般向着齐军的攻城器械队列射去,攻城队伍当即举起了盾牌和橹抵挡飞落而下的箭矢,而齐军的弓箭手也开始了对城墙上探出身体的守军精准射击。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都是箭矢纷飞,两军的弓箭手都拼尽全力的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射出箭矢,在这种混乱的互射局面之下,双方开始都有士卒出现了死伤。

    而攻城器械队列此时已经冒着城墙上射下的箭雨,靠近到了城墙之下,只见一架架攻城云梯靠上了共城的城墙上,梯顶端的钩子也牢牢的勾住了城墙的边缘,一名名齐国的技击之士高举着盾牌,冒着城墙上不断射下的箭雨和滚木礌石,前仆后继的往城墙上攀援而上。

    郑国的守军也并非是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也早就备下了各式守城的武器器械,包括有最常见的箭矢,滚木礌石之外,还有金汁和猛火油等物。

    如果说攻城的士卒举起盾牌,还能勉强抵挡城墙上对着他们射来的箭雨,甚至连轻一些的滚木礌石他们也能靠着手中坚硬的盾牌稍作抵挡,但是当城墙上滚烫的金汁倾泻而下时,正在云梯上英勇攻城的齐国技击之士内心充满了绝望。

    这些所谓的金汁便是用大汤镬或者大瓦罐煮的滚烫的人的粪便,此时从城头向着正在攻城云梯的齐国士卒当头淋下,再坚硬的盾牌也无法完全挡住这种滚烫无比又无孔不入的液体,身体上任何部位只要沾上一点,便是被烫的全身水泡或是皮开肉绽,更可怕的是,被金汁接触到的部位,非常容易便会开始溃烂,而且无药可治,直至此人发着高烧痛苦的死去。

    而且还有比金汁更可怕的物事,那便是猛火油,烧得滚烫的猛火油淋到身上,除了一样的皮开肉绽之外,还会被城墙上的守军扔下火把,稻草之类的引火物事,此时积聚在城下的猛火油便会熊熊燃烧起来,无论是人还是云梯或者其他的任何东西,都会被无情的烈焰吞噬殆尽。

    那些被烧着的士兵,哀嚎着在地上来回翻滚,可是火焰却越烧越旺,那是猛火油已经将这些士卒们的皮肤烧破,开始将他们身上皮肤下的油脂点燃,人体内的油脂一旦燃烧起来,那也是最好的燃料。

    随着大火的蔓延,战场上诡异的传来了一阵阵的烤肉香气,香味直冲交战双方的士卒鼻子里,还有人用力的在吸着这股烤肉香气,但当他们看到城下身上冒着烈焰,不断翻滚的齐国士卒时,当即反应过来,那股烤肉香气,便是这些在火海中不断翻滚哀嚎的士卒身上传来的时候,不由得胸中作呕,恨不得立马便失去了嗅觉。

    王成看着这些士卒的惨状,脸色铁青的下达了暂停攻城的命令,本以为一个小小的共城,昨日一个时辰便灭掉了对方的所有车兵,今日攻城也一定会一举攻克此城,然后便可以接着向南边的郑城继续进军了,可是当守城的郑军展现出了顽强的抵抗能力之时,却让他的自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当此战战损报到王成手中之时,他也不由得心下大惊,虽然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不料此战的损失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战死的士卒竟然几乎高达近千人,伤者也有近两千人,这是因为伤者几乎都是箭伤和被滚木礌石砸伤的,而被猛火油和金汁淋到的士兵,几乎就是有死无生。

    今日第一次攻城便几乎牺牲了四成的兵力,如果共城还有更多的金汁和猛火油的话,恐怕此战将会出现极大的变数,若是绕过共城直接攻击新郑的话,那这些城池中的守军又随时可以出城断其粮草辎重补给,或是在战时最关键的时候从后偷袭,给大军造成后顾之忧。

    正当王成看着战报进退两难的时候,其实共城的城主心头也在滴血,昨日一战便将共城的车兵消耗殆尽,而敌军损失不过五六百,战损比几乎是十比一的结局,齐国技击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今日的守城之战看似郑军大占上风,其实也不尽然,只因在齐军的弓箭之下,守城士卒也死亡了四五百,伤着更是达到了七八百,一战便几乎损失了千余士卒,要知道此时城内仅有六千守军,而且他们还是处于守城的优势一方,只怕齐军再强攻数轮,共城便将无兵可守。

    两军各自度过了一个忧心忡忡的夜晚,次日一早,齐军再次摆开了阵势,仍像昨日一样发起了强攻,王成已经下了决心,必须一座座的城池攻过去,以保后方安定。

    就这样,两军在围绕着共城的得失上,开始你来我往的攻守战,齐军主将王成前前后后在四天的时间里发起了六七次攻城之战,此时齐国战死的士卒已达近万,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可是共城的守城物资和器械也已几乎消耗殆尽。

    终于在第五天来临的时候,共城的城头上已无兵可守,整个共城的城墙上,早已被鲜血浸透,每走一步都是踩着守城士卒流出的粘稠的血液在行走。

    此时守城的已经是共城内的普通青壮百姓了,更让城主绝望的是,猛火油已经消耗殆尽了,甚至可以用来熬煮金汁的木材都凑不到了,此时城墙上的青壮百姓,往城墙下的齐军扔出的,已经是拆卸下来的民房砖块了,共城是否还能撑过今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