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章大掌柜拍板,章三娇要开始坐堂的消息,一瞬间就传遍了济风堂。
众人惊讶之余,有感觉在情理之中。
首先就是因为她的医术,承袭章大掌柜与刘长风两个绝世好手,除了扎实的基本功外,从章大掌柜最擅长的内症、风寒、儿科,到刘长风拿手的殇医、针灸、药学,也都有不俗火候,更是凭借自身优势在女子相关得病症上积累了不少经验,可谓集各家所长,自成一体。
再有就是她的性别,作为县里唯一的一个女大夫,相比于其他男大夫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多女病患不希望被男大夫诊治,都会来济风堂找章三娇给看看。
两者相辅相成之下,在上海县地界,章三娇名气不小,很多人早就将她视为济风堂的正式大夫了!
所以除了她自己,没人认为她不够格在济风堂坐堂看病。
果然,章三娇的坐堂之路一帆风顺。
本身就有不俗病人基础的她,在人们口口相传之下,一日之间竟没有得什么闲工夫,受欢迎的很!
看着章三娇游刃有余的样子,刘长风与章大掌柜两个小老头站在门口不禁相视一笑,颇有种自家儿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只是远在松江府的刘济喜却看不到这场景了。
他此时正在清点自己明日乡试所需要的物件。
乡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考试期间考生不可出号房一步,吃喝拉撒全部在一间小屋子里解决,条件可谓艰苦,所以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提前准备好一应所需,帮助考生发挥最好状态。
汤鼎父子俩也明白其中关键,带着各自的妻子,正忙碌而细致地帮刘济喜收拾着明日乡试所需的一切物品。
汤鼎的妻子李氏,是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将准备好的几张肉饼,菜饼放置到食盒中;而汤昱的妻子赵氏,则在一旁帮忙整理着衣物与日常用品。
“济喜,这些吃食我帮你叠好次序了,记得每顿一张饼,别让自己饿着,也别吃太多到时浪费时间!”李氏细心说道。
“表弟,这是你这几日的换洗衣物,还有这套新制的儒衫,明日定要穿得体面些,给考官留下个好印象。”赵氏叮嘱道。
他俩对刘济喜也很是喜欢,不但因为他是自家亲戚孩子,更是因为他父亲救了自己家顶梁柱汤鼎的性命,再加上汤鼎与汤昱的再三叮嘱,他们婆媳两个对刘济喜的乡试都很重视。
刘济喜站在一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感激地看向众人,笑道:“多谢舅舅舅妈,还有表哥表嫂,你们如此费心,我真是感激不尽。明日我定当全力以赴,不负众望。”
汤鼎摆摆手,示意不必,笑呵呵道:“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得帮他照顾好你,不然下次怎么跟他一起喝酒!”
汤昱上前拍了拍刘济喜的肩膀,笑道:“表弟,你无需太过紧张,乡试虽难,但凭你的才学,定能脱颖而出。今晚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我亲自送你应考!”
说罢他偷偷瞥了自己父亲一眼,低声道:“你放心考,老头子前天跟主考王大人一起吃饭,我估计他肯定打了招呼,你就…”
“你什么你,别瞎胡说!王大人那可是皇上亲点的主考,谁能打上招呼!”汤鼎轻踢儿子一脚打断了话头,转而向刘济喜说道:“别听你表哥瞎说,你学问足够,你大舅我才不会干那种画蛇添足的事,要不回头得让你爹埋怨死我!”
“这样才好,多谢舅舅体谅了!”
刘济喜这才松了口气,无论成败,他都想凭自己能力试试。
并且他也听出话中另一层意思。看来科举之事也并非是清水一潭,要是自己学问不够,大舅估计就会帮自己操作操作了。
汤鼎见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深知刘济喜父子脾气,虽然对这场考试十分重视,但一定不会愿意凭借外力成功。哪怕这会是刘济喜而言人生道路上的一次重要节点。
他看着刘济喜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济喜,你只需要知道有舅舅和你爹在,科举并不是唯一出路,你只管放松心态去考,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所谓。相信你娘在天之灵,也一定是这么想。”
说到这里,汤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但很快又被掩饰起来。
刘济喜点点头称是,他不知道他娘会怎么想,自从唐宁去世后他脑海中对娘亲的印象就越来越淡。
他脑海中只有父亲奔波四处的身影,衣衫褴褛仍死战不退的模样,他已华发早生,自己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他明白父亲心里是想让自己考上的,为了回应这份的期待,也为了自己的前程,乡试这一关他都必须要闯过!
待汤鼎一家离去后,刘济喜躺在床上暗暗给自己鼓劲。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松江府的大地上时,刘济喜已经在汤昱的护送下顺利到达考场。
考场外,人声鼎沸却又不失秩序,各路才子身着儒衫,或面带紧张,或神色从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低声交流着对题目的猜测,或相互鼓励打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庄重又紧张的氛围。
辞别汤昱后,刘济喜深吸一口气,望着考场大门点了点头,大步迈入考场。
考场内,一排排号房整齐划一,每间号房都狭窄而简陋,仅够一人居住与应试。
不知是刘济喜运气好还是汤鼎安排过什么,他分到得这号房相比其他宽敞额很多,房顶也不像对面杨士奇的那间四处漏风。
无视杨士奇羡慕的目光与不知所谓的口型,刘济喜开始整理自己的文具与考试用品。
他小心翼翼地将食盒、衣物及笔墨纸砚摆放妥当,心中默念着父亲与亲人的嘱托,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随着开考时间的临近,那份紧张感却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咚咚咚——”一阵沉重的鼓声响起,宣告着考试正式开始。
监考官们手持名单,逐一核对考生身份,那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考场内回荡,让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更加凝重。
宣读后就是发卷作答。
前两场考的是四书五经、韵诗、经义,这是科举考试的基础,也是衡量考生学识的重要标尺,最后一场是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奋笔疾书,每一个字都认真而沉重,生怕污了卷子。
抄背之类的东西是刘济喜所擅长的,但其他考生也是熟读,成绩相差不会太大。
对他们来说文章意义的延伸与最后的时务策才是重难点,也是众人拉开距离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考场内的气氛愈发紧张。有的考生眉头紧锁,苦思冥想;有的则奋笔疾书,胸有成竹。
刘济喜也遇到了不少理解性质的难题,但他凭借着扎实的功底和冷静的思考,一一化解。
三天的考试,对考生来说既是体力与智力的双重考验,也是对意志与心态的极限挑战。
刘济喜在这三天里,经历了从紧张到适应,再到全力以赴的过程。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抬头望向窗外那轮明月,心中默念着家人的名字,让这份思念成为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直到最后一天,时务策卷子一发,考场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声音,时务不愧为时务,这题目真是紧贴时事。
刘济喜看到熟悉的题目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脸,不管对面杨士奇眼中羡慕嫉妒的火焰,略微思考后就开始奋笔疾书。
这题目他在熟悉不过了,问的是大疫防治与民生恢复之法,正好与他专业对口。
终于,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鼓声响起,考场内爆发出一阵轻微的啜泣声。这篇时务策对他们来说太难了,没有实际经验的他们根本写不出要点。
刘济喜在一片哀鸿中,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混在人群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