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琳儿见众人都不行动,再次出声道。
“带大家都是邻里乡亲,救人如救火,还哪个好心人帮帮忙!”
张琳儿扫视一圈,见众人纷纷低头,她不禁气馁,几乎要放弃呼求。
朱元璋等人此刻也混在人群中,他与朱标被几个锦衣卫保护在中间,尽量不与周边百姓接触。
朱元璋看着周边众人不禁皱眉,对一边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道:“带人去帮忙!”
“是!”毛骧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人上前,面无表情对张琳儿道,“我们来帮姑娘搬人,还请姑娘引路。”
见有人愿意帮忙,张琳儿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其中一个锦衣卫总旗看着张琳儿面善,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就是听令行事,要谢得谢我家老爷。”
张琳儿顺着这锦衣卫百户目光,向着朱元璋轻轻施礼:“多谢这位老丈援手。”
朱元璋微笑回应,在这年头乐于助人的人少,敢乐于助人的女子更少,他对张琳儿第一印象不错。
张琳儿抱起孩子正欲引领众人前往济风堂,忽闻人群中一阵骚动。
“小琳!你没事吧?”
一个张琳儿格外熟悉的声音传来。
“刘伯伯!”张琳儿惊喜喊道。
来人正是刘长风,他刚跟牙行的管事去看完田地,就见到张琳儿被几个汉子人围在中间,心中一紧,急忙冲了进来。
所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松口气后,立刻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诸位且慢,请先不要移动他。”
刘长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迅速蹲下身子,先是对老者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观察,随后轻轻翻开老者的眼皮,又仔细检查了其脉搏与呼吸。
毛骧眉头一皱,自从他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并接手胡惟庸案肃清众多结党官员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他冷眼看着刘长风,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刘长风却并没有注意到,他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老者身上。
“这位老丈是因长期劳累,加之心中郁结,导致气血不畅,一时晕厥。”
刘长风边说边从药箱中取出几枚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老者身上的几个穴位,不一会儿,老者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
周围的人群见状,纷纷发出惊叹之声,对刘长风的医术赞不绝口。
“不愧是刘神医,医术就是这个。”一男子竖起大拇指称赞。
“刘神医?是说济风堂的那个刘长风刘大夫吗?”
“当然!咱们县能被称作神医的除了他还有谁!”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都认出了刘长风,毕竟霍乱一役刘长风救的人数不胜数,病人再连同其家属,上海县至少三成的人知道刘长风长什么模样。
朱元璋这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想要见识的刘长风本尊,不禁眯着眼仔细打量起来。
看着是个比标儿大出不少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衫,面容清癯,两鬓斑白,身材匀称,再配上温和的笑容,卖相很是不错,确实有一种悬壶济世神医的感觉。
张琳儿见李长风诊治完毕,连忙上前
“多亏刘伯伯你及时赶到,要不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刘长风微微一笑,温和地回应:“跟伯伯还客气什么,医者父母心,这是我分内之事。不过,这位老者身体虚弱,需得好好调养才是。”
话音刚落,只听钱老汉轻咳几声,眼睛缓缓睁开。
“这是哪?刘大夫,你是刘大夫?”
钱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似乎不敢眼前之人身份,左右看看周边,这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我是刘长风!老丈你可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刘长风看着眼前的老者感觉有些熟悉。
张琳儿手中的孩子见祖父醒过来,努力朝着祖父一边倾着身子,直到张琳儿将他放入老者怀里才安静下来。
钱老汉抱着孙子先是庆幸随后神色又暗淡下来。
“老丈,你晕倒了,是刘大夫救的你的命,还不快谢谢人家!”
一个路人高声提醒道。
钱老汉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刘长风。
“老丈,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让刘伯伯给您看看头吧!”
张琳儿看着钱老汉奇怪的样子,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钱老汉摇摇手示意不用,手支着地面费力站起身来,道:“多谢刘大夫救命之恩,小老儿…感激不尽。”
一边说着,钱老汉忍不住眼泪直流,似乎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意识到自己失态,钱老汉赶忙用袖子抹干眼泪。
刘长风越看越感觉眼前老人熟悉,看着他哭泣的表情,脑中闪过霹雳。
“你…你是钱大叔吧。”
刘长风认出眼前之人,去年他们一家生病进入医帐都是由自己诊治的,可惜最后一家五口只活下来了祖孙两个。
“这是您孙子吧!孩子长得真快,这才半年没见,都能稳稳当当站着了。”
此时刘长风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对于失去家人的人来说,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对,对,这是我孙子小石头,那会儿多亏您我俩才能活下来。”钱老汉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喜悦一些,可心中的哀伤却越来越重。
压眼眶再次泛红,紧握着孙子的手,那双因长年劳作而布满厚茧得手,此刻却微微颤抖着。
他抬头望向刘长风,那双曾经充满希望的眼睛如今却布满了深深的哀伤与不解,声音沙哑地开口。
“半年前,我们一家五口,五口呢!您知道吗?我那苦命的妻子,这孩子他爹娘,都没能熬过那场病啊!”
说到这里,钱老汉的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眼中的愤怒与不解却愈发明显。
“刘大夫,您是咱们县里出了名的神医,你救不活我老伴!救不活孩子他爹娘!为什么偏偏每次都能把我救了呢?你可知道这还不如让那我们也跟着去呢!”
这番话如同重锤般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张琳儿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他脑海中乱乱的,既同情钱老汉,可又感觉他不应该如此质问刘长风。那场霍乱来势汹汹,哪个大夫也无法保证能救活每一个病人。
这时一边旁的朱标站出身来,公正道:“老丈,生老病死并非人力可以抗衡,刘大夫即使医术再高超,也跟咱们一样是人,如何能与天意抗衡?”
这点自从失去母亲与长子后他就深有体会,他顿了顿似乎感觉自己刚才的话语太过锋锐,继续劝慰道:“天意难测,可老天既然让您活了下来,肯定是还有需要您去做的事,看看您孙子,他还小,一切都还要依靠您。”
钱老汉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一脸乖巧的孙子,想将泪水收回,但却难以做到。
刘长风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能明白钱老汉心中的痛苦与绝望,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这失去至亲的椎心泣血之痛。
刘长风先向仗义执言的朱标抱拳施礼表示感谢。
朱标也笑着回礼,许是因为两个人气质相似,他对这个神医有种莫名的好感。
刘长风缓缓走上前,蹲下身子,与钱老汉平视,语气中充满了诚恳与歉意:“钱大叔,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作为大夫,我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无法挽救每一个生命。”
“至于您的家人…我惭愧不已,现在虽然有些晚,但还是对您说一声,对不起,我没能留住他们。”
钱老汉看着刘长风真挚的眼神,心中的愤怒与不解渐渐消散,他心中也清楚,这件事情怪不到刘长风头上,就像刚才那个儒雅年轻人诉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他长叹一声,语气落寞道:“刘大夫,是我唐突了。我知道,您已经尽力。这…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吧。”
“我还是要多谢您,让我跟小石头活了来。” 说罢,对刘长风深深一拜,不等刘长风再说话,抱着孙子转身离开…
未来他们祖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