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大石村这十几年的发展,刘长风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在大石村的发展上他投入了不少心血,今日能有此成就他与有荣焉。
刘长风心中那份被岁月尘封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走!咱们现在就回村里去!把石老大的酒全喝光了!”刘长风拉起宋长庚就要出门。
宋长庚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些,点头道:“对!全喝光!”
刘长风跟章少阳交代一声后,拉出店里运送药材的平板马车就招呼着宋长庚出发,正好碰见下学的闲人刘济喜,就招呼着他一起启程。
沿途的风景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温馨。
刘济喜被指使去驾车,刘长风与宋长庚聊着村中人近况,不知不觉,大石村的轮廓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略微泛黄的稻田,稻穗如海浪一般随风翻涌,经过多年耕种,村中荒地早已被开垦出来,正常年岁下自给自足不是问题。
稻田后是一片错落有致的青瓦白墙,这些民居依水而建,虽不奢华,但也算得上精致。
屋顶上覆盖的青瓦,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依稀可听到铁器敲打与纺织机吱喳声。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村中已由最初的三十多户人家发展到一百来户,基本也都是周围村中军户搬迁至此。大家经历相同,又都是直爽脾气,加上有威信长辈主持,一村宛如一家。
刘济喜赶着马车刚过村口,就被一边为稻田除草的黝黑汉子发现,隔着老远就惊喜招呼道:“那不是济喜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济喜回来了?”黝黑汉子周边劳作的朋友听声也纷纷直起腰来远望,惊喜之声连成一串。
刘济喜承荫父亲威望,再加上自身聪慧讨喜,在村中很受欢迎。
黢黑汉子看着远远和自己招手的小兄弟更是开心,挥手回应。
手刚挥舞两下就看到了马车后面两对目光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黢黑汉子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刘…刘叔?”
确定来人,赶黢黑汉子赶忙跑出水田,鞋都来不及穿就迎上前来,惊喜道:“刘叔!您回来了!”
“小奎还是那么精壮,你爹娘他们都还好吧?”刘长风笑问道。
“都好!都好!”黢黑汉子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黢黑汉子名叫石奎,是大石村村长石铁的儿子,为人老实,跟他爹一样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刘长风久居县城,家中的土地都是石奎父子帮忙打理的。
两人说着话,地里忙碌得人们也注意到这边,惊喜的迎上前来和刘长风打招呼。
他们基本都是当年战友的孩子,当年村中大家一起挣钱,结婚也都是前后脚,所以这些青年也都差不多岁数,二十上下。
都是村中年轻人,藏不住情绪,见到从小就与自己亲热的叔叔,脸上都笑开了花,七嘴八舌凑到车边的想与刘长风说话。这在他们心中是一件荣耀的事。
刘长风为人和善,平时最是喜欢逗弄孩子,对这些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更是喜爱,一一回应问候着他们家中近况。
宋长庚看着一众小辈与刘长风越说越带劲,明白刘长风温和秉性的他知道,没人制止的话天黑他们都说不完。
做惯坏人的宋长庚板着脸大声呵斥道:“这么围着像什么样!都给我散开!”
宋长庚声音一出,青年们噤若寒蝉,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希望黑面神远一些。其实宋长庚也喜欢孩子,就是这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让孩子们望而却步,与刘长风形成鲜明对比。
刘长风一脸意犹未尽,与孩子们说话玩闹他也非常享受,高声笑道:“有时间咱们再说话,回去告诉你们爹,晚上村长家喝酒!”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开心的回家报信去了。
石奎笑着坐上马车头,从刘济喜手中接过绳子,熟练地将马车驾向自己家。
村中道路多为石板铺就,曲径通幽,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五彩斑斓的野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盐味与花草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刘长风一行人穿过村中蜿蜒的小径,石板路两旁,不时有孩童嬉戏跑过,欢声笑语交织成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了村长石铁家的院落前。
石铁家的院落宽敞,院中种着几株老槐树,树荫下摆放着几张小竹椅。石铁正一脸愁容的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托着烟杆少了无名指与小指的左手格外显眼。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脚上则是一双磨得发亮的布鞋。多年的军旅生涯和辛勤的劳作让他保持了良好的体魄,尽管年过半百,但身材依旧挺拔。
自从上午知道刘长风受伤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在这等待宋长庚的消息。
突然儿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爹!你看谁回来了?”
“爱谁谁!老子稀罕啊!”石铁烦躁训斥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让老子省点心!” 一开口就是一股老军痞的味道,多年未改。
石铁是他们一帮退伍士卒中年纪最大的,从军那会就一副火爆脾气,实际上却是一副热心肠,对后进士兵们多有关照,所以返乡后大家一致推举他做大石村村长,威望颇重。
刘长风带着众人走进门来,调笑道:“那石大哥看看稀不稀罕小弟我啊!”
石铁闻声唰的一下转过头,脸上洋溢着惊喜与激动,双手抓住刘长风手臂上下打量一番,埋怨道:“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刘长风从军之初就在石铁旗下,那批人包括仅存的宋长庚都是他嘴里的臭小子。
“石大哥,好久不见,身体硬朗依旧!”刘长风拉开石铁如同铁钳一般的双手,笑着问候道。
“那是自然!总不能比不上你这文弱大夫。快进来!”石铁满脸笑容的还击,拉着刘长风的手,坐到竹椅上。
“我就知道派长庚这木头脸去没错,果然一下子把你带回来了!”石铁看了一旁的黑着脸的宋长庚赞扬道。
他早就发现大夫小子最受不了木头脸小子这一套,验证后果然屡试不爽!石铁在心中偷偷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宋长庚不知道老领导在腹诽自己,也挑着椅子坐了下来。
刘济喜与石奎侍立一旁。
石铁开口问道:“听来村里采买的货郎说你让倭寇给伤了,怎么样了?”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刘长风上下,看起来倒是与常人无异。
“已经好差不多了,区区几个小矮子,我一刀能砍死俩!”刘长风笑着吹牛道。久未见自己老大哥,可不能让他看轻了!
“石大伯,您别听我爹瞎说,那伙倭寇可厉害了,要不是松江府派兵来帮忙,咱们县里这些士兵根本上不是对手。”
刘济喜在一旁忍不住拆穿,然后细说情况,众人听得均是诧异不已。
“他奶奶的,现在这些当兵的真孬,要是老子当兵那会……”听完刘济喜讲述,石铁破口大骂。
“大哥,这伙倭寇确实战力不俗,怪不得士……”
刘长风刚要为松江士卒开脱,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石铁打断。
“还有你这臭小子!你是傻吗?他们那么多人,你自己上去就干啊!我当初教你的都喂狗了?你师兄他们是大夫帮不了你,我们这一村都是死人啊!你就不能知会一声,让我们也出点力!”
石铁越说越激动,最后声音中竟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他心中愧疚万分,愧疚于不能在刘长风需要时帮一把手。他知道,村中人也知道,他们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全都要归功于刘长风的倾力相助,可刘长风需要帮助时他们却连消息都得不到。
“石大哥,我知错了,再也没有下次!我跟你保证。”刘长风按着石铁膝盖宽慰道。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叫村中人帮忙,他们解甲多难,早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妻子、儿孙,不能让他们再为自己的事情重新拿起刀枪犯险。
石铁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拍拍刘长风手背示意无事。
回头看着老实站立的儿子不满道:“这么多大小伙子都白养了,一点用都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