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自然要欢聚一堂!
在石铁家坐了没一会,就有人陆陆续续找了过来,自然免不了一通寒暄。
人越聚越多,石家院子早已放不下,众人就指使着一众小辈,将桌椅搬到空旷处继续畅谈。
刘长风与众人讲述海外的风光与畅意,引起一片惊叹与向往。
孩子们也久未见如此热闹,更是开心的撒欢。
石大嫂等一众女眷也熟识刘长风,毕竟自己家用来织布的机器都是他发明的,给家里多创造了不少收益。
她们知道男人们久未相聚,今天一定是不醉不归,知道自家男人脾性的他们纷纷开始帮忙张罗饭菜起来。
所幸家中条件都还不错,你一道菜,我一碗肉,很快一桌丰盛的宴席就张罗起来。
石大嫂更是豪爽,毫不吝啬地将自家老头珍藏的好酒拿出,引得石铁心中虽有几分不舍,却也只能以苦笑掩饰,毕竟,此情此景,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酒桌上,老友围坐,仿佛时光倒流,那些年少的轻狂、战场的硝烟,都化作了今日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都带上了三分醉意,石铁更是敞开衣衫,毫无形象的大声道:
“记得咱们在军中那会儿,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打生打死,他奶奶的!谁能想得到,如今咱们弟兄能在这过得这么滋润!喝!”
“是啊,多亏了风哥,咱们才能过上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大家一起敬风哥。”
众人纷纷端杯附和,他们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刘长风的感激与敬佩。
“都是弟兄说这些干嘛!喝起来!”刘长风也豁出去了,找到几分当年的畅快,站起身单脚踩在桌边,举杯喊道:“共饮!”
“共饮!!!”众人也纷纷有样学样,气氛火热不已。
刘长风是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热闹过后众老友都带着自己家人单独与刘长风敬酒。
“长风!你嫂子大侄子你都认识!这是我小儿子,你离家两年都没见过。乖宝!叫叔叔。”这是来炫耀儿子的老不朽。
“风哥!这是我大孙子,刚两个月还没取名呢!你看看给取个好听的。”炫耀完儿子,孙子也跟着上来。
“风叔,这是去年娶的新媳妇,还没来得及给您敬酒,在这补上了!”这是带媳妇来认人的。
………
村中男女老少,但凡能叫出来名字的,都凑到刘长风面前敬酒。
刘长风来者不拒,跟来打招呼的人们都一一说话,一杯两杯下肚虽然不算什么,但耐不住村里打招呼的人太多了,后来只能浅尝辄止。
众人也不在意,依旧络绎上前。
从下午喝到月上枝梢,要不是石大嫂竭力劝服,众人还不愿散去。
刘长风早已喝的糊涂,在刘济喜与众小辈搀扶下返回早已被收拾好的自己家中。
那是宋长庚吩咐自己媳妇做的,刘长风村中房子就在他家附近,一直由他照看。
这昏天暗地的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上午。
刘长风从宿醉中醒来,虽身体仍带着几分沉重,但心中的那份清明与责任感却如同晨曦初露,渐渐驱散了昨夜的混沌。
简单洗漱一番后,推开门,清晨的微风拂面而来,带着泥土与稻香的清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门外,一个小胖墩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些什么,见到刘长风出来,沾着糕点残渣的小胖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喊道:“刘伯伯,你醒啦!济喜哥说让我在这照看你呢!。”
刘长风认识他,宋长庚的小儿子宋海滨,出海之前小小年纪的他身材就已经初具规模,现在更是丰满,甚是可爱。
刘长风笑着走过去,弯腰揉了揉宋海滨的头,逗趣道:“哎呀,我们的小滨这么懂事啦?伯伯没事,倒是你,是不是又偷吃了你娘做的甜糕了?”
小胖子闻言,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没、没有,是娘给我的……”那模样逗得刘长风哈哈大笑,心中不禁感慨,孩子们的天真无邪总能轻易地让人忘却烦恼。
笑过之后,刘长风想起自己离家多年,对家中的一切都有些生疏,特别是田里的庄稼,更是无暇顾及,早就是由自家儿子照看。
他忽然记起昨晚刘济喜提了一句今日要去地里查看水稻长势,便顺口问道:“小滨啊,你济喜哥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地里了?”
“嗯,济喜哥天刚亮就走了,说是要去跟石大哥去看看咱家的稻田。”宋海滨认真地回答,还指了指村后那片绿油油的田野。
刘长风点了点头,叮嘱小海滨自己注意安全后,便决定亲自去田里看看。
毕竟,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也不能把担子全压在年幼的儿子身上,虽然他精明强干,但自己总做甩手掌柜也有点过意不去。
穿过几条熟悉又陌生的村道,与来往村人热情招呼后,刘长风来到了自家的稻田边。
远远望去,稻田里一片郁郁葱葱,但走近一看,却发现不少水稻长得高低错落,不似其他人家那么整齐,而且有的甚至已经枯黄,显然长势不佳。
他的心猛地一沉,眉头紧锁起来,虽然早就从儿子口中知道杂交试种的效果不好,但亲眼见到之后才知道何子不好,简直是糟糕透顶,这稻子眼看就活不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刘长风自言自语道,从小忍饥挨饿的他,最见不得庄稼如此。
随即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眼前稻田来。
稻子有些枯黄的这垄田土壤板结,灌溉似乎也不足,这才导致水稻生长受阻。
另一垄却又不同,土壤肥沃,水都还没完全渗入土地,应该是用心打理的,可长得稻子却比其他地里要矮半截。
果然能利万民的稻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种出来,即便他们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但终归不是巨人。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身后传来了刘济喜的声音:“爹,你怎么来了?”
刘长风转过身,看到儿子满头大汗,一身无袖汗衫尽湿,显然已经忙碌了一阵子。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来检查检查你的工作,看看成效。”
刘济喜闻言,憨厚一笑,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不好意思道:“爹,您别担心,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去年我们试了新方法种稻,虽然现在看来效果不尽如人意,但我相信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说着,他转身指向不远处正与其他村人讨论的石奎等人,说道,“奎哥他们都是村里种地的好手,叔伯们说咱家虽然不要他们地来试验,但总得出一份力,把他们都派过来帮忙呢!”
刘长风点点头示意了解。自从他将各种技术教于村中众人并实际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后,村中无论老少对他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即使是在珍贵的土地上做这些不知道会不会有成果的实验导致颗粒无收,他们也都默默支持。
刘长风相信无论多么荒诞、多么离奇,他们都愿意跟着自己的步子前进,这份信赖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感动莫名。
石奎闻声也走了过来,向刘长风拱手行礼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刘叔,去年新种的稻子估计是不成了,比咱们一直种着的那批都不如,我们都看了一下,这地里的稻子最好的一亩估计也就产出几十斤。”
他们去年按照刘济喜给的法子种了几亩新种子地,想通过不同品种的稻谷配种,来提高产量和抗逆性。用东海岛上海红稻作为副本,因其耐盐碱、抗病虫害;母本则是陕北黑稻,它的米粒饱满,营养丰富。本想着能结合两者的优点,可没想到……
石奎满脸无奈之色,用了村里最好的地,也投入了最多的人力,可这几亩地就是没法种出风叔说的那种好稻子。
他不相信刘长风会说的不对,结合父辈与自己从小到大的经验,虽然风叔每次说的事都让人匪夷所思,但基本都能成真,他只是担心自己愚笨,种不出他希冀的稻谷。
刘长风点头表示理解,他也知农业技术革新之路从非坦途,每一步都充满未知与挑战,安慰众人道。
“没关系,这个是急不来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咱们得从失败中找原因,再想办法改进就行。”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鼓励,仿佛是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啊,我爹说得对。”刘济喜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分析了几个可能的原因:一是土壤条件差异大,导致同一品种在不同地块表现不一;二是配种过程中可能出现了技术失误,比如授粉时机把握不准;三是可能我们选取的品种本身就不完全适合这里的生态环境。接下来我们会调整策略,重新选种,优化种植管理,争取下一季有个好收成。””
石奎也补充道:“所以我们打算还是以最开始种的本地稻谷为模板,在他的基础上配种,再试几次。”
“对这次咱们再多种一个对照组,把种植的间隙放大些,现在谷子之间还是太紧凑。”
“济喜说的灌溉技术咱们也可以试试,应该能省不少力气。”
刘长风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心中倍感欣慰。
他深知,哪怕杂家水稻技术不成,先进的种植理念也已经在村中年轻一辈脑中深深扎根,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他拍了拍自家儿子与石奎的肩膀,对众人语重心长地说:“看到你们这么用心,我就放心了。你们记住,想要种出高产的稻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其中也要积累经验,改进种植方法和工具,这些事看起来小,但积少成多,说不准最后也能达到咱们预想的高产结果。”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刘长风继续鼓励道:“历代农耕都是天下之本,他日你们若是种地有成,得到朝廷嘉奖,未尝不能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日头很高了,众人又热烈讨论一阵后,约定下午再碰头。
刘济喜与父亲一同返回,眉头微微蹙起,环视了一圈确定无人后,犹豫许久的事情终于开口:“爹,咱们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问题,还有土地和银钱也都所有不足。新种子的培育需要更多的试验田,而购买种子、肥料以及改进工具,这些都需要不小的开销。”
说到这里,刘济喜的声音略微停顿,看着自己父亲,继续道,“银钱现在倒还好说,靠着村里工坊的分红勉强能支持,就是试验田,咱家的地都用完了,奎哥他们都说愿意从自家的地给咱们用,我都说不用了,可他们还是坚持,您看这事……”
刘长风听话后不禁皱眉,实验本就耗费银钱,他早就知道。
这几年地里的各类花费,包括种子、肥料、人员工钱等都是刘长风自掏腰包支撑,村里工坊的分红基本都用在这上面了,这是他收入的大头。
济风堂那边的钱倒是攒了下来不少,但那是他给自己儿子科举、娶妻预留的,现在都还嫌不够,用在实验上更是杯水车薪。
至于土地就更麻烦了,村中土地都有定数,当初朝廷给他们划分的清楚明白。
占用石铁等人的地是不可能的,他们都需要土地糊口,不能用在这不知会持续多久且实验结果不明的事情上。
一时间,刘长风也有些挠头,但还是先叮嘱儿子道:“拒绝的对,你奎哥他们再跟你说给地的事,你就说这事让我否了。土地是大家的根子,告诉他们实验不急,不能舍本逐末。”
刘长风脑中纷乱,理不出头绪,无力长叹一声,道:“银钱跟土地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你就先按着你们的计划做事就行。”
“嗯,知道。”刘济喜暗自握拳,他不喜欢看见父亲这种无力地感觉,这让他心中有种内疚的情绪蔓延。
“爹!等我考上官就好了,到时回来当县令,你想要多少地就给你多少地!”刘济喜化悲愤为动力,思想又开始放飞。
刘长风青筋暴起,一拳落在儿子头顶。
“啊!”
“给我想点正经的!你要是那么干,咱爷俩有多少命都不够皇帝砍!”
当今洪武皇帝对腐败行为采取零容忍政策,认为贪污腐败严重损害国家利益和百姓福祉,必须予以严惩。
他多次强调,无论是谁,只要贪污腐败,都将受到法律的制裁。贪污六十两银子以上的官员,就一律处死,决不宽贷。
听说还发明了一种名叫“剥皮实草”的残酷刑法来处置贪官。
刘长风可不想自己儿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知道了,爹!”刘济喜捂着脑袋可怜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又不傻!”
见父亲情绪稍稍好转,刘济喜眼睛一转,换个话题道:“爹,咱们中午去宋叔家吃吧,他早上就说找你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工坊里那些,让他自己拿主意就行。”刘长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他最不喜欢管这些麻烦事,早早地就把工坊的一应事项交给宋长庚了,再加上石铁从旁帮衬,按理说基本的事情他都能解决,可这个死板性子的木头,还是有事没事就要跟他汇报一番,弄得自己头疼不已。
刘长风话音刚落,宋长庚就带着一跟他模样差不多的年轻人走从面拐角处走了出来,万年不变的五官竟然可见一点幽怨。
“啊!哎?长庚啊!你怎么在这呢?刚小喜还说要去你家吃饭呢!快一起走!想起弟妹的手艺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刘长风立马换了付口气,热情的上前说道,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年轻人是宋长庚的大儿子宋海潮,忍着笑跟刘长风两人打了个招呼,一副看戏的表情。
宋长庚也不言语,拉住刘长风转身就朝工坊走去。
“哎哎~长庚,你别走那么快!我知道你忙活工坊里的事辛苦,你看看你人都瘦了一圈!咱们先回家行不?哥哥给你看看,咱们好好调理调理!别带我去”
看着有点闹脾气的宋长庚将自己父亲拉走,刘济喜两人笑的开了花。
村里也只有宋长庚敢这么对德高望重的刘长风下手,刘长风还不得不受着。谁叫人家是干活的呢!办事就是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