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得住便好。”
国师没和郑治荣说什么宽慰的话，他径直走向祭台，将那个婴儿放置在正中央。
剥离神魂痛苦至极，那小小的孩子不断啼哭，吵得人心烦意乱。
谢婉仪遭不了这场面，当即昏厥过去。
幼年时期的郑谣乐，并不清楚这是在干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很害怕，却又不能离开。
只能尽量靠紧在仆人的身上，以便寻求安慰。
全场就只有郑治荣，兴奋的盯着祭台。
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他身上流下来的血脉，更是他功成名就的基石。
“花浮青，醒！”
国师引了同在祭台中的痴儿鲜血，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拉扯出来那一缕魂魄之后，整个地宫都被花枝给包裹，细长的根茎攀爬蜿蜒，钻入除了国师之外，在场所有人的身体里。
郑谣乐跪在地上，怔愣的仰望浮现在上空的女人，眼底不禁露出痴迷。
尤其是郑治荣，更是控制不住的往祭台上爬去，虔诚的亲吻粗糙台面。
“花浮青，祭！”
国师满头大汗，他此刻无心去管他人，口中念诵经文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阵金光闪烁之后，花苞再无，如同错觉。
续随在一边看着很是有趣味。
她这一缕魄被压制的太久，直到前段时间才和她彻底融合。
没想到他们一直是以这种方式镇压的……
看来她当年设下的局，已经快要成了。
画面一转，郑治荣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谢婉仪因为忧思过度，早早的撒手人寰。
在她离世的第二个月，郑治荣八抬大轿迎娶新人。
同年纳了八房小妾，在外更是沾花惹草无数，可谓是无限风光。
至于郑谣乐，她许是命不好。
谢婉仪死后，新的母亲一连给郑治荣生了三个弟弟。
她自己则是被早早的送到宫里，成为父亲讨好帝王的工具。
但郑谣乐也是有本事的。
她虽不能扳倒皇后，却能让帝王对她昏庸沉迷。
入宫第一年生下了姜续随，因为争宠，和郑治荣里应外合，包装了婴儿身份，让姜续随成了第六个皇子。
但是吧，人的运气有时候会限制在一块。
郑谣乐除了在先皇那儿受宠之外，其余的，都很倒霉。
先是生产留了后遗症，再无法孕育子嗣。
又是姜续随在满月时被献祭，事后郁郁寡欢，最后领了后宫宫女所出的三皇子，留在名下养着。
……
一场大梦尽述前生。
郑谣乐在噩梦中惊醒，猛的坐了起来。
身边续随还在好好的睡着，乖巧的捏住被子一角，紧紧依偎着她。
“娘娘，您醒了吗？”
盛绮芳此时从慈福宫内过来，听到殿里的动静后，小心出声。
“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千岁说，还请您带了陛下出来，她该回宫歇息了。”
知音跟着帮腔，从殿内听着，他是温言细语的。
可若是出去站在外面看，就能发现，此时此刻，温柔的知音正拿了一把刀，杵在盛绮芳的脖子上。
“陛下刚刚才睡下，现在就回去的话，恐会闹腾。”
郑谣乐擦去额边薄汗，穿好鞋子拉开宫门。
“先皇贵妃大可不必担忧，咱家亲自护送陛下回宫，不会让她惊醒的。”
在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南秋霁自步辇上下来。
也没看见他怎么动，眨眼间移到了台阶上面。
“这……不太方便。”
郑谣乐时刻担心秘密暴露，不愿让续随在沉睡时刻与他人接触。
“娘娘可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协议，得寸进尺，容易招讨厌恨。”
南秋霁拨开她，大步朝着殿中走去。
盛绮芳敢怒不敢言，郑谣乐则是紧跟其后，一起行至床边。
小皇帝的睡姿算是安稳，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千岁，你……”
郑谣乐想再阻拦一下，奈何南秋霁直接将续随从被窝里抱起，大步离开了寝殿。
外头的冷刀锋芒闪烁，将母亲与其子嗣隔绝。
“娘娘，他们也太过分了！”
盛绮芳义愤填膺，气得脸色通红：“陛下再怎么说也是从您身上掉下来的骨肉，现在好像他们才是陛下的家人一样，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南秋霁做事一点情面都不留，要不是有陛下在，他至今也都还是个太监。
谈何地位？
“好了盛儿，莫要胡闹。”
郑谣乐缓慢走至床边，昏沉的靠躺下。
“以后你每日都给随儿送一碗甜汤，不出半年，她就能恢复正常了。”
盛绮芳见她好似疲惫，不禁担忧：“可是娘娘，日日一碗汤，您的身子可能受住？”
“况且，禁地那边，若是没有陛下的钳制，该是要出乱子的。”
郑谣乐对她说的这些嗤之以鼻。
“陛下的钳制？”
“镇守天下平定祸乱，为何只能是我郑家幺儿？”
“更何况，钥匙还在祠堂里供着，只要禁地一日不被开启，那妖孽就一日不得出来兴风作浪。”
郑谣乐走的这是一步险棋。
她在赌。
她是一位母亲，幼年时亲眼见证了妹妹的炼化，等到随儿满月时，妹妹随之死去。
郑谣乐不能让她的孩子走上这条老路。
更何况禁地已安稳近千年，锁孔始终死守。
只要随儿恢复了正常思维，那她就有可能吞并妖女魂魄，从而脱离郑家代代祭祀的悲剧。
盛绮芳劝不得她。
或者说，她只是一个下人，无法左右主子的思想。
“娘娘累了吧，您安心再歇息歇息，这里奴婢来收拾。”
盛绮芳替郑谣乐安置好，转头去处理桌子上剩了大半的菜。
梦境里，续随站在虚无的祭台上，静静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自外界飘向她的耳中。
“郑家祠堂……”
续随沉吟。
郑家祠堂分有新旧，旧的地方她前几日去过一趟，早就搬空了东西。
至于这新的……
郑谣乐的梦里，什么都没有显示。
看来她得再去找个机会接近一下盛绮芳了。
观察了好一阵子，续随发现，这个宫女，似乎并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一个普通的下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重的罪恶味道。
甚至连郑谣乐都没有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