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致远手持圣旨,一路心事重重地来到了永寿宫。刚踏入宫门,那股凝重的氛围便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太后病重的压抑气息。
槿茨姑姑正站在庭院中指挥着几个小宫女做事,抬眼瞧见许致远缓缓走来,她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
待许致远走近,槿茨姑姑微微福了福身,语气冷淡地说道“许公公此次来,是有什么吩咐呢?”
她刻意在 “此次” 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中透着明显的戒备与不满。
许致远见状,赶忙赔着笑脸,先行了个礼“槿茨姑姑,奴才给您请安了。奴才此番前来,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有要事要告知太后娘娘。”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槿茨姑姑的神色,心中明白,这永寿宫上下对自己怕是都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如今太后病重,而自己却在这个时候带着陛下的旨意前来,任谁都会觉得来者不善。
茨姑姑听闻是奉了陛下旨意,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在这多事之秋,陛下的旨意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但她也不敢怠慢,只得侧身让开道路。
“既如此,许公公请随我来吧,只是太后娘娘此刻正在昏睡,也不知能否听得进去公公所言。”
许致远随着槿茨姑姑缓缓走入永寿宫殿内,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愈发浓重地扑面而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太后的床榻前,先是恭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随后缓缓跪地,以头触地,行着最为敬重的大礼,口中恭声道“奴才许致远,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静静地躺在凤榻之上,双眼紧闭,看似在闭目养神,可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烦闷与忧虑。
听到许致远前来请安的动静,太后并未立刻睁眼,只是嘴唇微微轻启,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与不耐,缓缓说道“哼,皇帝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这会子派人来,怕不是又有什么让哀家糟心的事儿。”
她的话语在这略显静谧的永寿宫内悠悠回荡,虽音量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语气里分明满是对皇帝的不满,毕竟这些年来,母子二人之间的嫌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太后娘娘,皇上已经出宫了,他让奴才跟您说一声,等您身子好点后再南迁也不迟。”
太后听后气得浑身发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她猛地一下从凤榻上坐起,全然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怒目圆睁地瞪着许致远,口中怒骂“混账东西!哀家不是老糊涂了!嵊州和钦洲都还在苦苦支撑,北厥尚未打来京都!皇帝这就弃京都而不顾?!”
她的声音在永寿宫内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威严,每一个字都仿佛是重重的一击,砸在这寂静的宫殿之中!
“哀家虽在病中,可这天下局势哀家还是清楚得很!” 太后继续怒声斥责着,边说边剧烈地咳嗽起来,槿茨姑姑赶忙上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试图帮她顺气。
待咳嗽稍缓,太后一把甩开槿茨姑姑的手,依旧怒气未消地说道“京都乃是大梁的根基,是祖宗传下来的根本之地,怎能说弃就弃?那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就这般没有担当?就这般轻易地舍弃祖宗基业?!简直是昏君所为!”
许致远装作瑟瑟发抖“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啊!皇上皇上他也是被逼无奈呀,北厥来势汹汹,如今局势危急万分,皇上也是想着先寻个安稳之地,暂保大梁一脉生机,还望娘娘保重凤体,莫要气坏了身子啊。”
“被逼无奈?哼!” 太后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他若平日里好好治理国家,用心整军备战,何至于到如今这般田地?现在倒好,把这烂摊子全留给哀家,还美其名曰让哀家等身子好点再南迁,他当哀家是三岁孩童,这般好糊弄?!”
说着,太后又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既是为这大梁的命运痛心,也是对皇帝的失望透顶。
太后目光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许致远,眼中带着审视与疑惑“皇帝是什么时候出宫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是今日子时出的宫。陛下走得匆忙。”
太后听闻许致远所言的出宫时间“好好好你退下吧。”
许致远努力做出一副如卸重任般的模样。他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奴才这便退下了,还望娘娘保重凤体呀。”
说罢,他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仿佛生怕再惹恼了太后。待退到宫门处,这才转身,匆匆走出了永寿宫。
随着许致远的离去,那股压抑的氛围似乎也稍稍淡去了些许。槿茨姑姑轻叹了口气,转身从一旁的矮桌上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轻轻走到太后的凤榻前。
“娘娘,喝杯茶缓缓吧。” 槿茨姑姑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关切与心疼。她将茶杯轻轻放在太后身旁的小几上,然后在榻边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扶起太后的身子,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太后微微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平复着内心的愤怒与激动。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向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唉”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任由槿茨姑姑扶着自己,慢慢靠向那小几,伸手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小口热茶,那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流淌而下,稍稍驱散了一些心中的寒意。
太后缓缓将茶杯放回茶几之上,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那窗外的景色在她眼中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她满心都在牵挂着那个许久未闻消息的人儿 —— 杨玉婵,自己唯一的女儿。
“有玉蝉的消息吗?”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话语里满是焦急与担忧。
回想起得知女儿被北厥俘虏的那一刻,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那是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女儿啊,从小便娇生惯养,在这皇宫之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如今,却落入了北厥人的手里,生死未卜,遭受着怎样的折磨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