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转,自张嘉礼生辰过后,多日已然无声逝去,疠迁所中却始终不见张嘉礼的身影。
沈稚枝满心忧虑,那日张嘉礼似乎受毒素折磨甚重,且他孤身一人居住,身边无人照料,若因此落下病根,后果不堪设想。
再三思索后,她决定前往探望张嘉礼。
行至张嘉礼院前,陈旧的大门紧闭着,门上已然褪色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沈稚枝扬手,轻轻叩门,“张大人?你在家吗?”
然,无一人应答。
沈稚枝蹙眉,“难道有事出去了吗?”
她又抬手敲了几下门,声音比之前稍大了些,可回应她的依旧只有沉默。
沈稚枝踌躇片刻,正纠结是否要让血辽进去看看情况之际,耳畔蓦然传来妇女凄厉的求救之声。
沈稚枝心中一惊,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的河边围满了人。
那妇女的求救声凄厉悲怆,沈稚枝来不及多想,急忙提步奔去。
河边已然站满了人,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哎呀,这河里肯定有水鬼,不然咋老有孩子落水呢。”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捋着胡须,神色紧张地说道。
旁边胖妇人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惊恐,“可不是嘛,谁敢下去救人啊,万一被水鬼缠上可咋办。”
“这孩子怕是凶多吉少喽。” 角落静观其事的书生模样叹息着,眼中满是惋惜。
孩童的母亲在岸边哭得梨花带雨,满脸的惊恐与绝望,她双膝跪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我的儿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沈稚枝远眺河中,水流潺潺,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然而,那波光之下,湍急的水流却暗藏凶险。
孩童在水中奋力扑腾,小小的身躯在汹涌的河水中显得万分无助。
“采花婶,这河中水鬼猖獗,都不知吞了多少孩童了,你节哀吧。”那胖妇人缓步上前,将采花婶牢牢拽住,避免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送死。
沈稚枝心中愤懑,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些封建之人,当真愚昧至极。
这不就是野小孩贪玩,不小心被卷进河中了吗?跟水鬼有个什么关系?
沈稚枝环顾四周,众人皆面露惧色,无一人有下水救人之意。
她心急如焚,深知时间紧迫,再拖延下去,那孩童恐性命不保。
沈稚枝水性还行,可她从未救过人,据闻溺水之人若遇上搭救者,会不顾一切缠上,她必须给自己留些保障才是。
沈稚枝迅速扫视四周,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
蓦然,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粗壮的树枝上垂着一条长长的藤蔓。
沈稚枝毫不犹豫地奔过去,用力扯下藤蔓,快速回到河边。
她将藤蔓的一端紧紧系在自己腰间,另一头递给旁侧看似较为强壮的男子,“大哥,麻烦你拉住这头,我去救孩子。”
“这河中有水鬼,若将它看上的诱饵”那男子面露犹豫,显然被水鬼之说吓得不轻。
沈稚枝杏眼瞪起,气得恨不得扬手给他一个暴栗,“哪有什么水鬼?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若还有良知,就帮我一把。”
男子被她的气势震得有些恍惚,咬咬牙,最后还是接过了藤蔓。
沈稚枝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河中,河水瞬间包围了她,刺骨的寒冷让其身形颤抖。
她并未退缩,奋力向孩童游去,每划动一下手臂,都感觉河水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她。
——
张嘉礼静坐于书房之中,面容尽显病态,苍白如纸,仿若被霜雪覆盖的花朵,脆弱不已。
他手持毛笔,在纸上缓缓移动,试图借习字来平复内心的汹涌波涛。
“少主,门外之人是沈三小姐。”
血之侍立一旁,忽闻门外传来沈稚枝的叩门之声,心中虽略有不悦,但还是未擅自主张,仅是将视线望向张嘉礼,等待着少主的指示。
毕竟自从少主那日醒来后,便这般一言不发了数日,每日起早贪黑,用过膳食后便埋头苦读,如失了魂。
虽说他不愿让少主再接触那沈三小姐,可若她的到来能令少主心情愉悦些,他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坐于案桌旁的少年惨白嘴唇轻颤,眸底的黯然因其所言掠过些许光点,却仍是未发出一言,只是继续专注执笔习字。
“……”
血之心中暗叹,也不再言语,静静伫立旁侧。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脚步仓促离去,那声音渐行渐远,似也将他最后希翼带走。
血之伏在窗棂旁,侧耳倾听片刻,剑眉紧蹙,轻声嘀咕:“真吵,想必那河中又有孩童溺水了。”
张嘉礼闻言,执着毛笔的手微顿,一滴墨汁悄然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想到少女方才慌张奔走之声,狭长黑眸蒙上些许无措之色。
她莫不是想下河救人么?
血之嘀咕完,心中已是悔恨,急忙捂住嘴,恨不得掌掴自己。
转眼即见张嘉礼倏然站起,欲向门外冲去,血之急忙挡住去路,
“少主,您禁足时间未到,若被殷神医知晓,定会再受惩戒。”
血之恭敬弯身,扫了眼少主那憔悴不堪的面容,剑眉紧蹙,“况且您如今身体虚弱,即便去了,也无济于事。”
张嘉礼脚步顿住,眼神稍黯,那昔日布满温润的眸光此刻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血之转眼见自家少主神情不对,忙抚慰道:“少主无需担忧,血辽在暗处,定不会让沈三小姐出事的。”
“……”
默了良久,他终是抿唇颔首,落座于案桌旁。
眸光落至那墨汁之上,他紧紧地扣住桌案,指节发白。
……
与此同时,河中的沈稚枝正奋力向孩童游去,水流的阻力让她每向前一步都倍感艰难。
凉水不断灌入鼻中,带来刺痛与窒息,但她咬紧牙关,强忍不适,拼命划动手臂。
靠近孩童之际,眼前的孩子已是疲惫不堪,手中紧握的树枝骤然松开,顷刻间,脑袋被河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