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二年四月一日。
一叶小舟从江北渡过,郢州渡口的州兵看到插于船顶的“徐”字黑旗,内心多有感慨。前几天大伙儿还是共同抵御羯贼的战友,现在却变成了隔江对抗的敌人。
徐文盛看着不远处的郢州城,也心生遗憾,若不是主上过于贪心,既想打萧詧,又想打羯贼,自己的大军何必置于江北,从而使得郢州的防守如同虚设,又被太子钻了空子?
“徐将军。”萧大器早已在渡口等候,见到立于船头的徐文盛,上前招呼道。
徐文盛长得眉清目秀,但是由于之前长时间在云南一带担任边防大将的缘故,两边脸颊都有轻微的高原红,看起来有些破相。
“徐文盛见过太子。”徐文盛拱手回礼,走下船来。
这次徐文盛只带了十几个亲兵,并没有带太子妃。虽然大伙儿都知道交换人质势在必行,但是毕竟事关世子性命,还得等主上批准才能进行。
“徐将军,咱们就在这儿聊天可好?”萧大器指了指专门为徐文盛到来而搭建的棚子。
“好!”
两人走进棚子,刘襟也跟了进来,其余闲杂人等远离三十步之外。
“徐将军。”刘襟行礼道。
“刘主事,你也来了。”徐文盛笑着回礼。
萧大器一边给两人倒水,一边道:“时间不多,咱们得抓紧。”
“太子请说。”两人齐声道。
“徐将军,你什么时候可以收到绎叔的命令?”
“大约三日后。”徐文盛回完话后,不得萧大器说话,继续道:“太子稍等,有些事情我已从太子妃处得知,但我仍然想听你亲口说。”
“徐将军请问。”
“太子是决心夺回京城,亦或只是想割据江州?”
“我要夺回京城,救出父皇。当然,大义是大义,实际情况也要讲。昨日我跟刘主事说,郢州是四战之地,其实江州也是如此,因此我不会再犯大心的错误,江州守不住的,夺回京城才是稳妥之举。”
“太子打算如何夺取京城?”
“在荆湘拿住羯贼,同时阻止王僧辩东进,以及陈霸先北上。这三件事情做完,京城自然重回萧氏手中。”
“太子似乎很担心陈霸先。”
“徐将军当初从宁州东出,要经过很多个王的地盘,最终被绎叔拦下,否则今日占据京城的也许不是羯贼,而是徐将军你。”
“嗯。”
“陈霸先北上却没有这般多的阻碍,江洲是唯一可以拦住他的地方。而且徐将军,我虽然不懂作战,但是我知道,打仗一是打人,二是打钱。如今羯贼也罢,绎叔也好,乃至于北方齐、魏等,手上的人和钱都不如陈霸先,远远不如。”
“太子确定?”
“嗯。此时的陈霸先,往西可以扫平萧氏各王,往北可以一举而定京城。”
刘襟皱眉道:“我知道陈霸先有平定交趾之功,可是他真有那么厉害?”
“其实我说轻了,陈霸先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若是一路无阻,说不准他可以一统华夏。可能你们又要问,既然如此,我为何不直接找陈霸先,反而要拦他?原因有二。一是他身体不好,撑不了很多年的;二是他出身不好,根基又远在岭南,他若是进了京城,各个势力会伺机反叛,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之后依旧是大乱。”
徐文盛道:“我与陈霸先同在南方,但是他在东南,而我在西南,我们俩并没有交集,因此我也不了解他。若是他真如太子所说,我恐怕拦不住他。”
“我不是要消灭陈霸先,坦白来说除非他自己病死,否则谁也灭不了他。但我希望他不要参与中原乱局,而是要返回岭南,尤其是盯住刘主事刚才说的交趾,下一次交趾再叛,可能便会永久脱离华夏。”
“要以岭南之地安置他?”
“是。但不是安置,而是请他帮忙。陈霸先跟徐将军一样,常年驻边,你们对蛮夷的情况比我们内地的人要清楚得多。徐将军,想必你也很担忧蛮夷裂土吧?”
“嗯!”
“所以在你和陈霸先心里,维护华夏其实比争夺帝位更加重要,不是吗?”
“是!”
“这是我为什么要请你去会陈霸先的真正原因。细数天下名将,只有你们两人对蛮夷的态度是最契合的。”
“我脱离中原乱战,直接去江州吗?”
“是的,你从宁州出来,也不是想加入混战吧?”
“我只想帮武帝平定乱局,以报武帝对我一家之恩。”
“嗯,便是如此。徐将军还有什么需要问吗?”
“太子是否有把握拿下羯贼?”
“这个问题夏侯将军问过我,我现在也与二位明说,只有三成把握。因此若是我拿不下,徐将军得在江州帮我,那里是最后的机会。”
“王僧辩呢?”
“我昨日亦跟虞司马说过,王僧辩过于勇猛,而且绎叔还会派胡僧祐助力。刘主事,我只能依赖郢州了。”
刘襟摇头道:“太难啊要论打架,我可能与王僧辩那个瘸子不分胜负,但是打仗么,我不是他一合之敌。”
“我会带太子营去湘州,帮羯贼尽量拖住王、胡之军,但是拖不了太久的。刘主事,这段时间你要抓紧巩固城防,郢州必须撑住,至少要撑到陈霸先返回岭南。你也放心,王、胡不会比咱们好到哪儿去,他们此番是仓促出兵,各方面也是很吃紧的。而且你别忘了,鲍泉与王僧辩是好友,到时候多少能打些感情牌。”
刘襟点头道:“好!那么大伙儿都尽力吧!”
徐文盛道:“嗯,那么我返回江北便布置脱身之后的事情,等主上命令一到,我立刻动身。还有就是,我认为杜幼安的性命能保则保。”
“明白了。那么三日后徐将军带太子妃来,刘主事送方诸走,然后我与羯贼去打杜幼安,完了之后去湘州!”
“好!”两人再次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