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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不是圣人

    会面结束后,徐文盛北归,刘襟去州府处理政事,而萧大器则返回王府。

    此时的王府空荡异常,夏侯威生巡视城防去了,仆役在萧大器进入王府的当晚就已经遣散,该投军的投军,该回家的回家,实在没地儿去的就到州府帮忙,所以现在王府内只有萧方诸和看守他的四个兵士。

    萧方诸见到萧大器,捧着水杯趋步向前,“太子哥哥累着啦,赶紧先喝水。”

    萧大器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凉的,显然是萧方诸捧了许久、等了许久,“方诸,来,坐。”

    萧大器将萧方诸拉到走廊,一起坐于栏杆。

    “太子哥哥你要杀我了?”

    “想啥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不杀你么?”

    “是,是,是,谢谢太子哥哥。”

    萧大器很理解萧方诸的担忧。

    萧方诸的母亲死于非命,据说是被那个“半老徐娘”的徐昭佩害的,事后萧绎逼迫徐昭佩投井而死,这让本就叛逆的萧方诸简直三观崩塌。

    再加上这些年萧绎四处追着萧氏子弟砍杀,这让萧方诸更加心惊,害怕自己哪天也会成为别的萧氏子弟的刀下亡魂。

    萧大器问:“我有些忘了,你以前见过妙淽么?”

    “见过的,很熟呢!大同十二年武帝在同泰寺住的那会儿,我跟妙淽在一起在寺内服侍的。”

    “噢,那是五年前了。才五年时间啊,变化怎么会那么大呢?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很老实的男孩,妙淽是个很乖巧的女孩,武帝特别喜爱你们俩,还说可惜你们是兄妹,否则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太子哥哥见过妙淽了?”

    “没有机会啊,羯贼这个畜生,我早晚要手刃了他!”

    “要是太子哥哥杀了羯贼,记得给我送一份过来,我炒了吃!”

    萧大器翻白眼道:“你干点儿人事好不好?”

    “好吧只可惜了妙淽。”

    “嗯,你也可惜了。你怎么会喜好男人呢?喜好男人也就罢,为什么偏偏是鲍泉呢?你晓得不,若不是被你们一家子糟蹋,鲍泉本来可以成为名动天下的诗人。你天天跟他在一起,看过他的诗么?”

    “我没看过”

    “唉,我知道你熟读《老》、《易》,人家说天地不仁、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你既不是天地,也不是圣人,鲍泉更不是狗,晓得不?”

    “我”

    “绎叔一定会称帝,所以以后你也会是皇帝,我拦不住,也不想拦。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天子也是人!什么吃人啊、把人当成狗来骑啊,这些事情不要再干,否则下次你落在我手上,我可不会再跟你好言好语了!”

    “太子哥哥,我不明白。”

    “你晓得阿翁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不晓得。”

    “是被羯贼活活饿死的!你说说,天子怎么会饿死呢?”

    萧方诸呢喃道:“怎么会呢”

    “阿翁以佛自居,可他只是武帝,不是佛。佛能以身饲虎,能几日几夜不饮不食。阿翁不行,他跟其他人一样,也怕疼的,不吃东西也会饿死的。你现在晓得怕死了,我希望你当了皇帝之后也别忘记今天的感受。”

    “太子哥哥真的不介意父王称帝?”

    萧大器暗叹,萧方诸始终是萧氏子弟啊,自己的命还不一定保住呢,却依旧是更关心皇位的问题。

    萧大器拒绝回答,道:”方诸,三日后我放你回江陵。你替我告诉绎叔,虽然叔侄之间刀兵相见已经不可避免,但无论如何,我是普通人,我的眼中仍然有亲情,我视他为叔、视你为弟。”

    “好吧。”

    “等哪天你我也不得不刀兵相见,而且是你抓到了我,那么我希望你下手快一点,给我死个痛快。”萧大器说完,不再理会呆在原地的萧方诸,领着刘襟给他的二十个剑客离开。

    剑客以熊昙朗为首。

    熊昙朗出身江州大姓,从小喜欢约人武斗。

    侯景攻占江州之后,熊昙朗召集县勇据县抵抗,可惜兵微将寡,很快被宋子仙干翻。

    失败后,熊昙朗跑到郢州投身刘襟,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剑客。

    看到萧大器没有对萧方诸动手,熊昙朗不满道:“太子,你怎么不让我一剑刺死世子!”

    萧大器笑道:“你都知道叫他世子了,他是你的东家啊,你就这样对待东家的?”

    “东家又怎么地?他可把郢州城坑惨了,要不是刘大哥拦着,我早动手了!”

    “噢?他是怎么坑的?”

    “太子别看这王府破烂啊,藏了好多宝贝呢,都是从各大户那儿搜刮来的。而且太子你刚才说世子喜欢男人,那你可搞错了,女子也被他糟蹋不少!”

    “是么?”

    “哼!羯贼是畜生,我看世子也差不多!”

    “唉,他是我弟弟啊。”

    “那更该死,皇家不为世人造福,还当什么皇家,还不如把位置让给别人!”

    “呃,有道理。刚才你说王府里好多宝贝,这我倒是知道的,因此我有件事想请你亲自跑一趟。”

    “太子请说。”

    “从宝贝中挑选二三十件好的,以金银器件为主,然后送到江洲,你也顺便回老家,去看看老朋友嘛。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大连。”

    “哪还有朋友,全死光了!太子希望我什么时候去?”

    “今日便去,快去快回,过几日我还要你们二十个去捉杜幼安。”

    “杜将军是粗鲁了点,但他个好人啊”

    “所以我才要你们去嘛,要是他落在羯贼手上,羯贼可不会留他性命。”

    “明白了,我这便去!”

    萧大器将熊昙朗支开,一是运送宝物这种事情不能交给普通官员或者底层兵士,否则很难说能不能送到;二是宋子仙马上就到郢州渡口,萧大器不想让熊昙朗见到仇人。

    至于杀不杀萧方诸,抛开亲属关系不谈,这时候杀了萧方诸的话,萧大器只会落得跟萧绎一样的“六亲不认”名声,不利于以后招揽各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