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
一大早,大城县县城就热闹开了。
敲锣打鼓。
鞭炮齐鸣。
更有差役一路高喊‘恭喜本县陈家村陈礼陈老爷高中解元’。
才把铺子打开的萧云本来还在犯困,听见喊声瞬间清醒,‘嗷’的一声奔向后院。
“娘,孩儿他娘,则儿快起来,岳父大人高中解元了。”萧云大声喊道。
陈霞连头都顾不上梳,披头散发就出来了:“你从哪儿听来的?按理说前天或昨天才开榜,你一大早就知道了?”
“你听。”萧云知道解释太多也是苍白,拉着她往铺子里走。
还不等走进铺子,陈霞也听见了衙役的大喊。
“妈呀,真考中解元了,呜呜呜,爹他终于梦想成真了,不容易啊,读书三十多年,可算有个结果了。”陈霞喜极而泣。
“快,收拾一下,咱们回陈家村。”
“好,你先去梳头,我来收拾。”
萧云的娘姓黄,出身和方大花一样普通。
但她好歹嫁给了秀才公,又在县城住了多年,眼光、见识、待人接物都很不错。
从房间里出来,萧黄氏道:“别光顾着去人,买些肉跟菜带上,衙役们肯定会去陈家村报喜,怎么也得款待一顿,着急忙慌的,你娘家估计来不及准备。”
陈霞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娘说得对,孩儿他爹,咱们分头行动,你去买肉,我去买菜。
买完之后直接去城北的车马行大门口汇合,再直接在那里雇车回陈家村。”
“好,我记住了。”
萧则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爹,娘,我饿了。”
“这傻小子睡迷糊了,娘,你帮他洗个脸,换身干净衣服。”陈霞道。
萧黄氏应了一声,拉着萧则去洗漱换衣服。
“奶奶,发生什么事了?”萧则打着哈欠问道。
“你姥爷考中了解元,衙役去陈家村报喜了。”
萧则瞪大了眼睛:“解元?乡试第一名?我姥爷?”
“对啊。”
“姥爷好厉害!等他回来之后,我要向他请教学问。”
萧黄氏慈祥一笑:“你是得好好请教你姥爷。”
孙儿你是个有福的,有个解元姥爷。
就算将来你考不上功名,也不愁娶媳妇儿吃喝。
……
衙役们从县衙开始一路吹吹打打,喊着‘陈礼姥爷高中解元’之类的话,引得沿途的人纷纷侧目。
有那爱凑热闹的,从县城一路跟到陈家村,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家出了解元。
终于,陈家村到了。
这会儿已经不早。
但因为已经到了深秋,田地里的农活基本忙完,陈家村许多人都窝在家里搓葽子、挑豆子,没有出门。
当敲锣打鼓的声音陡然传进陈家村,不少人都好奇的出门查看。
包括李淑芬。
当她隐隐听见‘陈礼’‘高中’这样的词汇,惊得手里端着的簸箕都掉到了地上。
“孩儿他爹,你快出来听。”李淑芬大声喊道。
隔壁的李老幺一家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李狗蛋‘蹬蹬蹬’跑了出来:“姑姑,出什么事了?”
见她脚下洒落着黄豆,簸箕也翻了过去,李狗蛋十分懂事儿的跑过去帮忙捡豆子。
李淑芬制止了李狗蛋,把他扶了起来:“狗蛋,你听见什么了没?”
李狗蛋仔细侧着耳朵听了听,忽然一愣:“陈爷爷高中解元!不对,他不是去考举人吗?”
陈升从屋里走了出来,递给李狗蛋五个铜钱:“傻小子,解元是举人第一名。”
李狗蛋‘哦’了一声:“姑父干嘛给我钱?”
“这是喜钱,你先回吧,待会儿估计要来好多人,别踩到你了。”
“好。”
李狗蛋接过喜钱,美滋滋跑回了家。
“爷爷你看,隔壁姑父给我的。”将五枚铜钱拿给爷爷看,李狗蛋咧嘴笑道。
李老幺笑着点了点头。
陈家可算是熬出头了!
不多会儿,衙役们吹吹打打来到陈家门口。
伴随着锣鼓声,负责喊话的衙役一连喊了三遍‘恭喜陈家村陈老爷高中己酉科解元’。
周围人都羡慕坏了。
李淑芬则高兴坏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陈升一如既往的沉默冷静。
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包着碎银子的红包,挨个发给衙役们,陈升一连说了好些句‘多谢’‘辛苦了’。
其他人以为陈升包的是铜钱。
可衙役们却知道里头是银子。
虽然只是一两的碎银,可也不老少了。
就算单纯拿去花,也能买几百斤粮食。
关键这是解元家里给的赏银,是沾了文气的。
拿到县城,反手就能卖出十几两甚至几十两。
那些家里有孩子在读书的地主、富商,巴不得买回去给自己孩子随身佩戴。
“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快进屋喝杯茶,我们马上准备中午饭。”陈升邀请道。
衙役们巴不得,客套几句后,被请进陈家。
这时陈霞和萧云、萧则也过来了。
“大哥。”陈霞红着眼眶喊道。
早年间陈礼在外读书、赶考,方大花和年幼的陈升不得不扛起家里的担子。
陈霞作为女孩,虽然不至于黑汗水流的插秧、割稻,但上山挖野菜、砍柴,下河摸鱼、抓虾可没少干,煮饭、洗衣更是每天都在做,切切实实是吃过苦的。
那时他们就盼着陈礼能考中举人,哪怕之后考不中进士,好歹也能做个官儿。
就这么盼啊盼,盼到陈霞嫁人,孩子都五岁了。
可算是给盼到了!
陈霞能不哭吗?
陈升可太理解妹妹的感受了。
他自己又何尝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呢?
“诶,你们也回来了,知道咱爹考中举人的事儿了对吧?快进屋。”陈升道。
“嗯,差人们从县城就开始吆喝,半个县的人都知道了。”陈霞擦了擦眼泪,招呼着萧云一起把买来的东西搬下车。
凑热闹的陈老五他们连忙上前帮忙。
一番忙碌后,李淑芬、陈霞和四妯娌她们愣是用陈霞、萧云买回来的肉和菜做了满满登登两大桌菜出来。
一桌款待报喜的衙役们。
一桌招待亲戚们。
李仁温家只来了两个人吃饭,分别是李大牛和李方氏。
最爱占便宜的李吴氏以及她的其他子女都没来。
显然他们其实都知道自己不受待见。
只不过一般人无法让他们忌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