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氏对待作诗十分认真,在凰若房里坐了许久。凰若不会作诗,便硬着头皮搪塞,就着聂氏的诗将她好一顿夸,时近三更,聂氏方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送走聂氏,凰若关上门,却发现少聿早已不在她房中,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只是床榻上还有他躺过的温度尚存。
他是魔,来去自如,明明可以隐身幻形,方才还要配合她躲起来,看来他是故意的,想看她紧张狼狈的模样!
凰若一边想着,一边进入了梦乡。
人间岁月匆匆,转眼间新年已过。
开春事务繁多,因是沈镯的身份,每次凰若还得硬着头皮同宋泊、胡盼君一同出席族中宴席。
凰若性子与沈镯有相似之处,便是不够圆滑温顺。每每见了邻里长辈,,各人也是将胡盼君一通夸赞,将她晾在一边。
抛去别的不说,凰若打心底也觉得胡盼君是个为人正妻的材料。若她有个神籍,在天宫做珏修的太子妃也是相配的。
她不是沈镯,并不在意外界将她与胡氏相比较。只是被指指点点的时间长了,心中难免替沈镯酸涩。世人本无标准,女子本有千样,沈镯也是一顶一的好女子。只可惜沈镯枉付真心,不懂圆滑世故,早早去了。
想到这些,她便深皱起眉。
这时,宋泊伸手过来,轻轻覆在她的手上。
他应该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好似在安慰她……在安慰他的妻子沈镯。
只是她终究不是沈镯,被他这一出整得反而不自在了。
另一边,胡盼君将目光斜了过来,又端着主母的架子,不敢有任何微毫的不悦。
三人行,必有尴尬。
凰若马上将屁股挪了挪,趁机躲开宋泊的手。
哪知换得宋泊一声轻笑,再次将她的手抓紧。
凰若并不知,其实在宋泊与沈镯年少之时,有无数个这样的场景。那时青春悸动,他总会找机会偷偷与她接触,而她总会羞赧闪躲。
因此,凰若方才的躲避,正好勾起了宋泊年少的回忆。
他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就在凰若如坐针毡之时,门口一道通传,使在场所有人静了下来。
管家跑进来报信,广陵府新到任的钦差大人来了。
一时间,众人翘首以待,便有女眷激动起身,凰若趁机抽回自己的手。
隔着人群m那人身着暗蓝色官服出现在门口,朗姿星眸,已是人间绝色。
众人起身相迎,少聿则越过众人,大步流星走到主座。
落座之后,他便将目光落在了凰若与宋泊身上,明知故问道:“哪位是宋泊?”
宋泊起身:“正是在下。”
少聿将目光落在宋泊身上,半晌,伸手递出一张文书,淡淡道:“朝廷的文书,委你今秋前往江城。”
宋泊忙上前接过文书,又携胡盼君与凰若谢恩。
当众给少聿谢恩,凰若心中纵有不情愿,也只能扮作温婉模样。
少聿端起一杯茶,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凰若身上,轻飘飘道:“宋大人,真是好福气。”
这话在凰若听来,颇有调笑意味,她抬头,正对上少聿玩味的目光,她抿了抿唇,递出一个眼神警告。
如今她身份是宋泊之妻,凡间规矩繁多,若她与少聿有点瓜葛,再被旁人看出便不好了。
听闻,凡界对不贞的女子,是要浸猪笼的。
却说宋泊得了朝廷的任命书后,将宋湘叫到书房,委托他代管家事。只是宋湘原本一心热衷读书,原本也想考个功名,却多次未中。如今宋泊因在江城打点得力,便得了朝廷任用,他心中自然不悦。
说白了,宋泊便是在江城水患治理过程中,捐了大量银钱,给自己捐了个官。
论文韬武略,宋泊原本只是一介纨绔,远不及宋湘。
如今宋泊要去江城做官,打算将家业委托他打点,他就算出再多的力,这个家还是宋泊的。
宋湘应允了下来,他心里极不舒服,可又无法表现出来,只能回自己院子之后,将气撒到了聂氏母女身上。
聂氏莫名挨了一巴掌,跑出去在假山后哭,正好被胡盼君遇上。
胡盼君本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劝说聂氏要识大体,复又答应聂氏,好好寻个机会同宋湘说说,莫要再对自己的妻女下手了。
其后,整个宋府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除了宋湘和凰若。
宋湘大约是因为嫉妒。
而凰若是因为宋泊的不请自来。自宋泊得了任命之后,府中每日都有人登门庆贺,宋泊每每醉酒,便会来到她的惜兰居,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宋泊似乎也不计较她之前的种种,意欲与她重修于好,还信誓旦旦说,赴任之时一定也将她带上。
然而每次,凰若都得用尽心力,让人将宋泊给抬到胡盼君处。
次日宋泊酒醒,又会因此恼怒,扬言再不会踏进惜兰居半步。
循环往复。
夜色渐浓,广陵城西,钦差府。勾月悬在天边,远处时有阵阵风声。
阿朦蹲在院中玩一对新得的蛐蛐儿,原本他此刻该在云梦泽的后山摘果子、喂兔子的,谁知殿下突发奇想,非要来人间一趟。
人间好玩不假,可是待的时候久了,他便有些思念云梦泽的日子。后山的野果该是熟了,再不回去,恐怕要被那些山雀吃光。
正想着,一道黑烟落在院中,令殇从中走出,大步流星去了正房。
阿朦便放下蛐蛐儿,跟上前去。
桌上燃着并不明亮的油灯,宽大的案几旁,少聿一手扶额,听完令殇的禀报,皱了皱眉:“千真万确?”
令殇笃定道:“属下确信没有看错,除了天界太子和我们,这里确实有其他天族和魔族。”
“他来这里……”少聿眯了眯眼:“难道是为了那块石头?”
令殇继续道:“可就连娥婈氏的公主恐怕也不知道最后一块女娲石在哪里,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不过说也奇怪……”令殇想了想,继续道:“那神族之人,身上却有魔族的气息。一时间,我也辨不清它究竟是神还是魔。”
少聿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所以魔族与天族,早就有来往……”
令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少聿推开窗,庭树在夜风中起伏,似乎马上将有一场春雨。他对着暗夜沉默了许久,复又冷冷道:“为何还没有她的下落!不是说,她转世至此,已被困在广陵城二百来世,为何还没有她的一丝消息?”
少聿的声音极冷,带着一丝不耐烦。
阿朦不由得在门口打了个冷战。
起初来这儿时,他只当是他们殿下想体验人间生活,或者因那个笨蛋神女在这里……
可是令殇每日昼伏夜出,分明是在帮尊上寻什么人。
既然不是为了那个笨蛋娥婈氏公主,又是为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