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之后,宋泊便前往江城谋事,为今后走仕途而铺垫,一去数月。
在这期间,凰若一边要避着高氏、胡盼君等人;一边又要躲着宋湘,但凡不巧遇到,她亦不会给他好脸色。
宋湘在园门下堵住她,情真意切地说:“我那兄弟,始乱终弃,白费了芷兰的才情美貌。可是芷兰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
他吞吞吐吐道:“芷兰……第一次出现在宋府,迷住的就……不止他宋泊。”
凰若只恨自己没有法术,也没有力气,不然非要把他推进水里,让他尝尝滋味。
十一月,宋泊依旧未归。
凰若做凡人做得无聊,便学会了偷溜出宋府玩耍。
相较于方方正正的宋府,广陵城的声色犬马,更使她沉溺其中。她便胆大些,每七日便扮作青杏的样子出府挥霍一番,尝尽美食,酒楼赌坊也会去逛一逛。
这一日,她又出了府。走在街上到处都听人在说新钦差的事情,大约是广陵府来了个钦差大人,是元丰四年的新科状元,十分年轻英俊,足以使天下女子为之痴迷,连远在皇都的公主都想嫁给她。
街巷娇娘提起钦差大人,一个个面若粉桃,羞涩憧憬。
突然人群中不知何人说了一句:钦差大人来了!
人群顿时沸腾,一股脑地往街头涌去,凰若被人群带向前方。
隔着黑压压的人群,远远看到不远处的街口,有人身着官服,高坐于马上,被人群簇拥着。
虽看不清容貌,仅从风姿来看,便可知对方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身边顿时有女子犯起花痴,笑说只要能嫁给钦差大人,就算做妾也是可以。
又有人立马泼冷水,说这个钦差大人,自幼克己好学,身边连一个侍女也不曾有过,恐怕是不好女色,有龙阳之好罢了。
即刻有人反驳,几名娇花女子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争论起来,引得一阵骚动,也将不远处钦差大人身边的护卫引了过来。
凰若本是打算看看热闹,待那护卫过来,她显些惊掉了下巴。
等等……为什么,令殇会在这里?
令殇不是应该在云梦泽,在少聿身边吗?
而此刻,令殇身着护卫的衣服,正在怒斥方才闹事的书生与几名女子。
护卫是令殇,那钦差大人?
凰若抬头,虽说看不清容貌,但是她已看出对方就是少聿……
恐怕给珏修写历劫命薄的司命君也想不到,珏修变成宋泊的这一世,竟会有这么多外来者,神族……魔族……
凰若有意躲开令殇的视线,不管少聿因何出现在这里,这里是珏修的历劫一世,她作为他这一世的妻子,断不能被少聿认了出来,以免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她便弯下身子,努力朝着相反的方向挤去。
钻来钻去,正好钻进一个死胡同。
她叹了口气,打算折返,一道影子便出现在她面前。
那慵懒而戏弄的声音:“他来历劫,你竟也跟了进来?”
凰若抬头,少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面前。暗蓝色的锦衣官服将他衬得白皙清秀,不同的装扮,仍旧是那熟悉的好看眉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年轻的钦差大人?这副装扮,在凡间真是威武而迷人啊,怪不得万千少女为之折腰。
凰若的目光一直移到他洁白的领口之上,她看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突然想到,少聿似乎很久没有需要过她的血了……难不成这趟来,是为了找她?
她又想到自己如今顶着沈镯的模样,还是不要与少聿有瓜葛的好,大脑一番高速运转,她便急忙背对着他,扭扭捏捏道:“妾身……不明白钦差大人在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少聿挑了挑眉,懒洋洋道:“妾身?你真把自己当作珏修的妻子了?”
凰若一听,打算装傻装到底,继续夹着嗓子道:“妾身是广陵府宋氏之妻,并不识大人说的什么修。大人认错人了,妾身先走一步!”
说着,拔腿便跑。
只是刚跑出两步,便被少聿一把拽了回来,撞进了他怀中。
这下,凰若彻底装不住了,红着脸骂:“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珏修历劫的一世!你千万不要捣乱,此次飞升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少聿的语气有些生硬:“你竟在为他说话?”
“我不为谁。”凰若顿了顿,抬头看向少聿:“只是我觉得神仙历劫飞升十分不易,不想让你毁了他的修为罢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扰到他的命数?”
“那便看我心情。”少聿往前走了几步,又冷冷道:“若我心情好,兴许不会对他做什么。”
说话间,少聿已经走远,凰若抬手在胸前给自己顺了顺气。以前她还有些反感宋湘,如今她只盼着宋湘能够早点动手,结束了宋泊的这一世,让珏修早点历劫结束。
只是想要宋湘出手,就得符合两个条件,一是宋泊取得了功名;二就是她与胡盼君其中一人与宋湘有了奸情。
一想到宋湘每次巴巴凑过来的模样,她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转眼年关将至,宋泊自江城归来,回府那日他满面春光,似是在说明他在外谋事一切顺利,好事将近。
宋泊带来了很多东西给他的“沈镯”,回来当晚便来了惜兰居。
隔着烛火,凰若望着与珏修相同的那张脸,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愣是用尽手段,才打消了宋泊打算在她这里过夜的念头。
好不容易赶走宋泊,凰若长吁一口气,慌忙闩上门,回身吹灯,却被不知何时坐在桌旁的少聿吓了一跳。
“你!”她指着少聿:“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明暗交错的灯火之下,少聿端起一杯茶,轻轻饮了一口,才缓缓道:“比他还要早些。”
比宋泊还要早?
凰若瞪大眼睛:“那……那岂不是我方才……方才说了什么,你都听到了?”
少聿有些不以为然道:“也就,七七八八吧。”
凰若无语,她为了拒绝与宋泊同房,是什么话都编得出来,所以,少聿都一直听着?
她刚坐回桌旁,给自己也添了一杯水,便门口传来青杏的通传,说是聂氏来了。
宋湘的妻子聂氏……
凰若变成沈镯之后,与聂氏来往并不多,平素只有家宴才见得上,更深露重,聂氏怎么来了?
凰若看向对面的少聿,后者则像无事人一般,正悠闲地品茶。
不得她的回应,门外传来聂氏柔柔的嗓音:“芷兰娘子,瞧你灯还亮着,我可以进来吗?”
听闻此话,凰若与少聿对视一眼,急忙拉着少聿往自己的床上推,对着少聿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小声道:“魔族大人,钦差大人,你可一定要躲好,不要出声!若被发现了,我是要被浸猪笼的!”
少聿躺在床上,皱眉看着她,她便再次作了个揖,完了之后还紧紧拉上帘子。
安置妥当后,凰若去开门,便瞧见了抱着一卷字画的聂氏。
聂氏见到她很激动:“本不该来叨扰的,可我实在才疏学浅……”
聂氏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进门,将手里字画在桌上摊开,兴冲冲道:“家父明日寿辰,我作了首诗做贺礼,想请芷兰娘子帮我瞧瞧。”
凰若一愣,作诗?
聂氏见状,却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还是叫你芷兰娘子吧,以往在娘家就这般叫习惯了。”
“无事,你想怎么称呼我都行。”凰若拉着聂氏坐下,又将目光投向桌上的字画,迟疑道:“你作了诗,让我帮你看?”
换做沈镯,应该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可是凰若哪里会作诗?她爱看凡间话本子不假,也识许多字,可以吟诗作赋,她是没有半点慧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