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耶律偓就来了。
慕鲤坐在床边,珠帘被人粗暴地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见,他生着高鼻梁,幽蓝的眸子,英俊精致的脸庞,浑身透着狂野的气息,有着中原男子不曾有的张扬。
一巴掌火辣辣地打在她脸上,慕鲤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上,耶律偓扬着巴掌,用有些拗口的汉话说道:“不可顶撞大妃!”
慕鲤捂脸望着对方,耶律偓却是冷冷一哼,便转身离去。
午后,耶律偓离去后,她的左脸仍是火烫火烫地疼。
慕鲤生平第一次挨打,捂着那半张脸,久久缓不过神来。
文嬷嬷拿着冷鸡蛋为她敷脸,柔声说“德妃娘娘去得早,公主是我带大的。说句僭越的话,我一直把公主当自己的孩子。公主受了委屈,我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慕鲤默不作声。文嬷嬷说“公主性子倔强,但这里不同于公主往日的家,日后更要警惕。如今人在屋檐下,公主便做小伏低,顺着他们的意思吧。听说可汗对大妃十分敬爱,公主以后可千万别再伤着大妃了。”
文嬷嬷又说:“公主单纯,不知这后宫的弯弯绕绕……”
“总有一天,我会回去。”慕鲤咬紧牙关,转头看向窗外,坚定道“嬷嬷你知道吗?东南方向,阮牧就在那里守着国土,大秦的军队就驻扎在那里。”
文嬷嬷抬头望着窗外的雪山,眉头不由得皱到了一起。
转眼慕鲤到訇都已有三个月,自从那日耶律偓打过她之后,除却师茉迤偶尔派人过来探望,整个北胡王宫基本上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渐渐遗忘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
时间久了,她实在是无聊,每日对着窗外的玉郎山发呆。
有时候她会想,阮牧在做什么呢。
耶律偓疏远着她。后来,师茉迤派她去书局,负责校对秦国赠来的书籍。
书局里都是女官,有耶律偓的妃子,也有訇都的世家女子,都是通晓汉话的人,各自以才女自诩。
胡人的妃嫔多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慕鲤问什么,鼻子里冷哼一声,秦国的公主在訇都什么都不是。
斐罗是耶律偓的一个妃子,也是整个北胡最精通汉话的人,曾经只是边塞的牧羊女,成为了妃子。
斐罗并不喜欢慕鲤,不喜欢这个出身高贵、又处境艰难的异邦女子,她对着慕鲤咬牙冷笑“感觉你不像一个公主,灰头土脸,很卑微。”
斐罗脸上挂着笑“当然了,这里的每个女子都美丽而强大,使得你不得不自卑。”
斐罗幽蓝的眼睛里满是嘲笑:“我想,这里没有人会喜欢你。”
慕鲤没有与斐罗费口舌,她选择离开了书局。
她在成长,无论外表还是心智都慢慢走向成熟。那些宫人对她的孤立,斐罗对她的耻笑,一一成了她好好活在当下的激励。
她必须做出改变。
她不再灰头土脸的生活,不再是初来时那个干瘪幼稚的黄毛丫头。她开始脱胎换骨,她仍旧拒绝北胡的行装,学着秦宫妃嫔们的装扮,高挽着汉人的发髻,云鬓高耸,拖着华丽的裙裾行走在訇都王庭里。
她犹如翩跹的蝴蝶,引得訇都宫人们纷纷侧目,称她长安佳人。
她向染春学习北胡语。
她天资聪明,熟读各国兵书,懂得各种阵法。
她跟着王宫的乐师孔雀学琵琶,弹奏的《江行曲》,一曲名动訇都。
后来有一日,慕鲤躺在软榻上午睡,师茉迆领着一众女眷过来,她们低声嘀咕说着什么,慕鲤离得远,只是隐约听到两个字,冬郎。
冬郎是耶律偓的小名。
染春静静听了,上前回禀说:“大妃说,单于允许娘娘保持汉人的习俗。”
慕鲤听完,轻轻闭上了眼。她要博得耶律偓的关注,引起师茉迤的嫉妒……
在这里,倘若师茉迤肯帮她,兴许她有离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