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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 章 和亲(下)

    一路向北,越来越荒凉。

    半月之后,送亲的队伍已经来到了西北。茫茫戈壁,傍晚的长河落日,一望无际的荒原。

    慕鲤置身其间,再也忍受不住,转身向原野跑去。

    荒原的蒿草齐腰深,她深一脚浅一脚跑向远方。不小心跌倒在地,泪水挂在她脸颊上,被风一吹,是刺骨的疼。

    她回头,阮牧就跟在不远处。

    这一路,他总是沉默寡言,与她保持着距离,她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阮牧走过来,一言不发地蹲下,查看她受伤的脚腕。

    背着柔和的夕阳光,漠北大风,这艰苦环境里,面前鲜活俊俏的少年将军,是她喜欢了多年的心上人啊。

    可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隐忍了这么多天,她终于放声大哭“我怕胡人,我怕那漫漫无边的黑夜,和那大漠里的狂风。你说!我该怎么活着!我该怎么办?”

    阮牧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许久才认真地说“訇都向南百里,翻过玉郎山,就能看到我们的军营。此生,我会一直驻守在边境,与公主作伴。”

    她拿手擦着泪:“真的吗?”

    “真的。”

    风声卷过山岗,全当是誓言。

    剩下的只是哽咽。

    面前递过来一方帕子,慕鲤接过帕子,轻轻擦泪。

    阮牧背过身去,沉默望向夕阳。

    她叹了口气,将那帕子小心地收进袖子。

    十多天后,送亲的队伍抵达訇都王宫。随行的侍女替慕鲤上新妆,北胡王宫前,阮牧率士卒跪拜:“臣恭祝,六公主,此生……万事皆安。”

    慕鲤转身向王宫走去。

    浓云低垂,昏然欲雪的天气。阮牧静静立在原地,目送慕鲤一身红衣消失在深巷的尽头。

    慕鲤行走在高深的巷子中,恍然惊醒,回首望去“嬷嬷,阮牧呢?”

    文嬷嬷面无表情地回答“送亲队伍已回去。”

    慕鲤转过身去,不再说什么,平静地向前走,只是那肩膀一直在颤抖。

    走完这个巷子,她就是北胡单于的女人。

    她将在这里,走完她孤独无奈的一生。

    她害怕她的丈夫,那个比她大八岁的北胡可汗。听说他叫耶律偓,是个心肠狠毒、手腕极狠的男人。

    听闻他二十岁杀了父兄继位,按北胡旧风俗,娶了他父亲的女人,他的继母师茉迤当大妃。

    耶律偓野心中原,一心在政事之上,并不好女色,算上大妃,訇都宫中妃嫔也不足十人。

    慕鲤是秦国和亲公主,在宫中地位与师茉迤相平。

    礼仪官唱起北地祝词,他们在北胡王庭里,举行了隆重的成亲仪式。

    但是耶律偓并不喜欢这位年轻的汉人妻子,没有来慕鲤的宫中,更没有与她行洞房之礼。

    一路舟车劳顿,致使慕鲤在陌生的环境中陷入昏睡,一觉睡到次日。

    次日清晨,她还躺在铺着彩色毛毯的床上,一位瘦高雍容的美妇便领了一群人走了进来。妇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生得极美,像一棵柳树般极具风情。

    慕鲤知道这就是那位大妃师茉迤,便起身依着胡人礼数弯了弯腰。

    师茉迤面带微笑地迤点了点头,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随后便让身后的宫女上前去替慕鲤打扮。

    十多名宫女将盛着衣服首饰胭脂的盘子放下。

    慕鲤坐下后,面前摆上了一个金丝套炉子,炉中炭火通红。北胡宫女们拥上来,要拿铜花印替她烙花钿。

    慕鲤看看面前的火炉子,又看看她们额头上的烙印,明白了她们也要在她脸上烫出一个印记,顿时急得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宫女“我是汉人,我不要烫花印!”

    宫女们用北胡语不停地说着什么,师茉迆看了眼慕鲤,温柔地接过铜花印走了过来。

    慕鲤退了一步,急忙摆手“我怕疼!我不要烫那个!”

    师茉迤淡淡一笑,放下花印,上来抓起她的手,耐心地说了一长串慕鲤听不懂的北胡话。

    侍女染春听了,翻译道“大妃说,公主作为可汗的妃子,不可没有花印。大妃亲自替公主烙花,一定让公主漂漂亮亮的!”

    慕鲤一听,急忙去挣脱师茉迤的手。可不知怎的,就听到师茉迤惨叫了一声。

    师茉迤捂着左手腕,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拥了上去,慕鲤才知道刚才她伤到师茉迤了。

    师茉迤手腕红了一片,望着师茉迤疼痛的样子,慕鲤心中愧疚,急忙赔了礼道了歉。

    好在这个北胡大妃大度,师茉迤离去前,朝她笑着摇头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