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吐一口气。
往轻松了想的话,放在往常看的那种悬疑篇里的诡异场所,诸如被障眼法层层包裹起来看似密不透风实际上处处漏洞的密室、理论上完美无缺的离群场所实际上大隐于市,对他们做出牵强解释的作者往往只会用另一个看似圆满的谎言填补逻辑上的空缺。那么现在她所经历的事情给自己的指向,大概就像古墓寻宝一般,需要在这一切中找到什么机关来脱出。
但自己跟这个与前几秒完全分离出去的空间连接的理由究竟是什么?魔性的蛇形双子像?C转过身往阿尔伯特的店里道中显眼的那座石膏像看去,倘若是它的话,那先前布朗就应该……
这个时候C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凭什么确定自己现在的立场?如果在这时候布朗跟霍华德掉头回来会看到的究竟是呆立在塑像前的她,还是店内空无一人?
身周的异变仍然在产生,硬要说在这样的环境里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并不是她所有的特长,但这个时候已经无暇去考虑眼前发生事物的真实性了。
C,回想一下,到目前为止发生了哪些不符合事情正常发展的事情。
事件:我们要前往第八区的某个艺术展会的展厅。
事件里程:从第九区的事务所到第八区的K记餐厅花费了半个小时的车程,送走梅里后来到展会花费了十分钟。
事件:到达展厅,东门(目的方向)的市长像倒塌,布朗打了一个电话。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第一次的异常灵视,从南门的方向能够看到异常的艺术展品骚动的趋势,进入展厅后未感到异样。
事件:在阿尔伯特的店内会合,三位男士离店前往东门(来时的方向)搬运货物,梅里打来了电话。梅里称自己已经回到了事务所(我们送走她才十分钟,而K记餐馆与远在第九区的事务所需要通畅的半小时公路里程),异常发生于我与梅里通话末尾的通信断连。
去除掉对于现状没有帮助的冗余信息,C开始尽力回想在东门时感觉到的南门异常是什么,但脑海中始终没有办法把先前的印象找回。如果用梅里的口吻去描述的话,她绝对会去想这么一回事——“倘若是什么名家作品里头沉睡着些诡异精怪什么的,还能有点传奇风格,在这种粗制滥造的同人协会里头要存在这种东西,那真的是要笑死我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你不能指望已经变得一团糟的现实能够有个广义的合理解释。C把目光偏转到东门入口的方向,这时候最需要去尝试的事情不已经一目了然了吗?去试试能不能离开这座一开始就只存在于自己所想象里的密室,如果能够离开,那么这种幻视应当不会持续到离开展厅。
她正想着要迈出脚步,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轻声说了句:“还好吗?”
这种唤醒没有什么实质代价,但刚刚的不适感和眼中光怪陆离般异变起的事物瞬间平复了过来,她定睛看清拍醒自己的男子的面容,东方面孔,五官尽管没有白种人的高鼻挺额,但也算是有种偏向于文质的端正。他面上带着那种最无害的笑意,在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前抢先道:“虽然我对这个场所的展品质量不作评价,能够沉浸其中也不是坏事,但还是要适度保持一下理智。你有点格外出神了。”
“抱歉。”C还未把话音拖全,这个男人便已经错身而过。这个时候她脑海里好像对刚才思考累积的那些问题似乎也没有眷恋,只想到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可疑。
需要再给梅里打电话吗?C重新拎起自己的手机,大概已经能看到远处三人同时扶着推车过来的样子,她决定把这个选择暂且搁置。
“瞧瞧我们弄回来了些什么?”霍华德指着推车上用茶色长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想要伸手去触碰的时候被阿尔伯特一手打掉了,后者毫不在乎地说:“解开这玩意还有一层塑料泡沫包着,你要是想在店外污染卫生的话等会儿散出来的碎泡沫你得自己清理。”
“嘿,是不是还有两趟来着?”霍华德捂了捂肩膀,意外地像是这一趟就让他的躯干如同发脆的钢筋混凝土一样支离不堪,他指了指在角落已然堆放成团的艺术品物件,无可奈何地说着:“这只是个交流会没错吧?不是什么看起来真实性存疑的拍卖会的话,弄这么多东西过来不是给你自己添堵吗?你的展厅完全不像是能把这些东西完整陈列出来的样子。”
顺着霍华德的指向,C这才猛然把头转向那个角落——什么时候那里多出了那么一堆东西?硬要说更加不合理的是在他的语气中这只不过是先前才搬运过来的一样,但实际上他们这才出去了一趟。
“这可不归我管,折腾几趟了,你如果打算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我倒也能容许你跟旁边那位克里斯蒂娜小姐一样在那看着天花板一样出神半天。”阿尔伯特嗤笑着,回头拍了拍布朗的肩膀准备再从东门离开。“也许你们可以先去找共进午餐的地点,过道走到底西门附近是有一些餐厅,可以按自己口味找找落座的地方等我跟布朗回来。”
午餐?现在这到底是……
在她重新确认手机上的时间时,霍华德已经不温不火地跟着那二人再一次走出会场。想要去参考自己先前联系梅里的时间,时间很显然是标记在眼下的时点往前的两分钟内,但无论是哪个时间的节点都比送走梅里的时间远去了一个小时。
带着这种半信半疑的情绪,她再度拨出了梅里的手机号码。
“我是怎么回去的?”电话那头的梅里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能是怎么回去的,就这边跟事务所周围又没有地铁可以坐,我只能打车回去了啊。”
“我以为你会又在哪悄悄地开个传送门滋溜一下跑回去了呢。”
“你是把我当某个蓝皮猫型机器人了吗?那种事哪怕能做到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现世弄啊!话说,今天你怎么变得事这么多?前面电话断了又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我在那个会场发现了……”
电话在她想要说出那个词之前再度陷入忙音。C不禁攥紧了拳头,这到底是想闹哪样?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又一次回到那个不正常的“空间”当中了呢?
蛇形双子像依旧只是状如先前般散发着让人不快的气场,始终也没有先前那种像是要活过来一般的感触。只是在现今想要去感受它和周围带来的异常感,可能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值得在艺术展览会去做的事情。
毕竟从无端生起的第二次通话断连开始,她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危急时机下的定律,永远不要留到第三次才总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