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非要把某种心中搁置的事实塞入梦境里,为之辗转反侧才算是一种相对的忠贞?
这种模糊的定义在过往的这么多年的审阅里已然是见怪不怪了,无论是有着各种人格缺陷的作家、深陷入怪圈而无法挣脱的死气文章、有着各种不为人知的故事抑或毫无故事的空想者,在工作中提供一份又一份浪费自己时间同时又带挈着他人消磨的文字,这样的循坏好像从伊始就没有萎缩的征兆。
他开始回忆整件事的怪异走向,回忆工作以来的残缺空余、回忆与她初见时的那些琐碎时光。回想了很久,无非是在被平淡生活中那沉重的虚无碾碎的重复片段,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感慨的生活之艰难,倘若心胸尚且无法开阔如她般,又得是如何行进下去。
“南希,你去了哪里……”
夜间他还在念叨着这句话的同时,神志已几乎不再清醒。
没有饮酒、没有因为工作过于疲劳,单纯是因为一种半不自在的担心已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恐惧。
他确实因为有南希而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救赎,也因为她感受到了这种平凡日常中的丝缕幸福感,尽管没有想象中那么天崩地裂的强烈,但姑且还是能把人生续费个十几二十年。
但问题在于他给了南希些什么东西?这是他自己都不自觉的东西。
“我相信自己的原因,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因为那么相信我的你。”
“虽然说现实与虚幻的风景相差甚远,但总会有一些事物会和它的表面意思一样模糊起来。所以没必要为此操心,你觉得应当如何,就怎么去做。”
“这大概就是新婚温存过后的悠闲时日了,倘若你还有心像从前那样满口花心的话,却依旧表里如一地讨好我——大概你想要的是这种风格的东西吗?呵呵,其实我不讨厌这样。”
“所以你为什么不跟你的斯诺克过日子?!!!”
布朗惊醒了过来。他才意识到原先这种思路的勾摄确实是有其中的意义,但好像正是话中表述的意思一样——那些追逐,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
他念叨着这些东西翻身下床,披上了外衣向公寓外走去,对上表的话,这个时间还算能买到前往第三区地下铁的末班前的票。他在晚风中不断看着手中的表,心想着这种暗示究竟还要缠身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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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思路并不能说是错误的。
……
只是搞错了方法而已。只是搞错了方法而已。
噗…呵呵呵呵呵,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这本就不是逃避,这本就是循向向往事物的路途。
倘若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要向此处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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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不清楚为什么梅里在已知危险的情况下再次选择在夜间回到南希的公寓,如果说是为了找回原先遗落在二楼工作室内的背包里的东西的话,在白天的时候前往应该会更好一些。
循着夜色来到公寓前,原先就像是经受过窃贼入室后狼藉的公寓正门,此刻更像是有种连接向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事物的既视感。
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呼之欲出的冲动,C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架不住身上冷汗直冒。看到了她不自然表情的梅里转过头盯着她道:“正室的灯控在哪个位置?”
C抬了抬眼,回答,在正门的右侧三个身位的位置。
“这倒像是警匪片里的埋伏一样……”
梅里哑然失笑,从口袋中掏出一粒细小的石子,未经比对,弹手向门内右前侧的方向射了出去。碰触到正室连接侧室斜面墙体的奇异石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于极快的反射中在门右侧的位置发出闷响的几声爆裂声。
房间被数道清晰可见的金红色光芒闪烁了一瞬,在灯光接续的下一刻,步入其中的梅里向着门右侧毫无征兆倒下的女性躯体摇了摇头,继续往前。
当C跟进去时,明显能看出倒下的人是南希的面貌,她扯了扯梅里的衣角,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梅里迅速打断了,“这也没什么新鲜的,相片上的事物能够复制多少呢?不如看看先前的印象里的那个东西还是否留存着。”
C顺着梅里的眼神看去,楼梯下的坑陷里躺倒的已不成人形的尸体也明显是南希的样子,这很显然是上一次,也是最初的幻视——和布朗描述里完全相照应的事物。
这时候除去惊讶以外,脑海赫然只剩在进入公寓前梅里唯一特别做出的指示:“不要惊讶于常理范围之外的事物”,她的神经线条也确实粗到足够在这种情况下相信梅里的判断。
两人走近坑陷的位置,梅里的手中依旧有那么两三粒石子在摆动着,迈过尸体后探手向着已不见光的楼梯后半打出一粒,迅而爆裂在楼道中的金红光芒,像是能照亮影子一般让层层重叠的事物在她们不可见的位置一个个倒下。
持续的光亮中好像能看到南希的边框变成黑色的事物,像水一般溶到了地下化为阴影不见。
这时梅里低声迅速地说道,上楼的速度稍微快一点。
快一点?你希望有多快?
没有反应过来这句指令的优先级的C,几乎是被梅里扯起身子飞跃着直冲向前往二楼的阶梯,身旁的一楼陈设早就已经不像是常规空间的状态一样,反而如同腐朽的沥青脱落一般要往她们前进的方向席卷进去。
指望用常识来理解这个公寓是没有办法了,超常规的事情在两人几乎飞跃着蹬冲到二楼前不断发生着,尤其是在现实世界完全无法理解的这些“属于某一个消失了的人的残像”从视网膜里接连可怖地蹦出的样子,倒不如说是有种恶趣味地模仿丧尸片的趋势。
仅仅是到达二楼的一瞬,连视角都尚未适应过就产生了严重的切换,在C的眼中,仅为梅里先前弹射出的奇妙石子照亮的二楼景象已经和上一次到来时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如同燃烧的两块柏油在墙上相互渗透吸引着合并成一道的趋势——
想让一个人失去以常识构建的理智,这种程度的惊怖尚且是做不到的。
C在被这种事相袭击过一两次后面对着这种情况,只是抓着梅里的袖子轻声问道:“你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
梅里想当然地说着,两扇门和惴惴不安的你,又陷入到幻视里了吗?
我想大概是……
“我说,如果我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你就毫不犹豫地丢下我跑吧。”
准备打开工作室门的梅里听到身后这样一句话发响,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面对着如同经历过浩劫的房间中的巨大背包说着:“这暂不处于计划考虑之内,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干涉你就会陷入狂乱的话,我就不会带上你回到这个地方。毕竟魔盒的盖子还没有被揭开来,无论是楼下的那个,还是眼前的这个……”
脑子里像虫子蠕动着钻过一样的热辣的触感,C扶着脑袋几乎要跪倒了下来,背后的感知越发强烈了,但如果要发作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起?
这个疑问让人有种致死的联想般,几乎以不安感强烈驱使想要回头的冲动和“绝对不能回头”这样的心理暗示交斥着,想要赶紧得到答案的她看向梅里步入房间的图景,就像是她面容奇异地步入了岩浆泥潭一样让人绝望着。
“喂,梅里……还在吗,回答我。”
“在。”
“你……在做什么?”
“收拾上次带过来没用上的东西,你说话很吃力吗?”
“大概,我不知道我现在……”
这个想法几乎在说出的时候中断了,梅里从工作室内拿着一块石板跟块头夸张的照射器走了出来,坏笑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门前视界不断模糊的C已经没办法判别她手里的动作是什么,只是茫然抬着头望着昏暗深处,毫无征兆爆发出来的强光像是争先恐后般往视野里聚集暴射进来,一阵短暂的冲击过后,整个视野从极亮到彻底暗淡。
“怎么样,清醒了一点吗?如果指望在鬼屋之类的地方当应急病房躺的话,恐怕护士之类都不是什么正常生物。回答我你的名字……嗯,看来还需要一点清醒剂什么的东西,但这里没有这么奢侈的配置,只能在压制住源头的情况下让你稍微喘息个半分钟的时间。”
“那么,三,二,一。”
再度失去意识的C显然没有那么快能够响应梅里的能力,但是在先前那一句话中无形渗透出的魔力之中,C的眼皮下意识地随着梅里的倒数轻轻睁开。面对着无神的双眼,梅里不禁松了口气,在这种地方哪怕像个活尸般站着恐怕也比无法行动要强,这种办法以后真的是少用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