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徐林办公室还亮着灯。
我敲了敲门后,直接推门进去。
徐林在看电视,当时‘牡丹花王’刚刚推出的二十九寸彩电,挂在他办公桌对面。
他双脚放在桌子上,两只手枕在椅子前垫着头。
我这不礼貌的行为,惹得徐林一阵皱眉。
“徐总,我想求你个事情。”我没有客气,虽然现在是在求人,但此时的情况容不得我客套铺垫。
徐林打开灯,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随后轻声说道。
“坐吧,有什么事情就说。”
我吞了吞口水,“你知道罗阎良老婆孩子或者老子老妈在深城什么地方吗。”
徐林眼神闪缩一阵后,眯眼看着我。
“说说,怎么回事。”
我这辈子组织语言最好的一次,估计就是在这晚面对徐林的时候。
我用了四句话说明了现在的处境,最后再一次请求徐林。
“徐总,我晓得你是大老板,在你眼头我算个不入流的角色。”
“但我还好想请你帮帮我,告诉我罗阎良家里人在什么地方。这个坎儿我要是过得去,今后别说给你卖命,你就是把我这一百多斤拿去喂狗,我哼都不会哼一声。”
徐林沉默短暂一会儿。
他轻轻摇头,“你高看我了,粤省这边比起黔州乱得多,罗阎良那种想搞他家人的都需要排队。”
“他肯定会把他老婆和两个女儿,还有屋头老子老妈藏好。”
黔州没有多大外来人口,大多都是省内,越是这样,越有所谓的江湖道义。
或者说要点脸,你太下作,别人也下作。
要是实在理解不了江湖道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以参考战争法和日内瓦公约。
你可以违反,但最好没人知道,知道了也不能承认。
粤省每年来来往往的人口,估计都是按数千万来计算。
什么样的人都有,除开纯正靠混社会养家的外,大多数可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
徐林这样子不像是骗我,毕竟他要是不想帮忙,完全可以拒绝我。
不需要找理由来搪塞我。
我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罗平。”
徐林叫住我,他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你要是愿意,可以留下来帮我。”
“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日后他们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要是跟着徐林做事,我相信以他如今的生意规模,以他和罗阎良之间的仇恨。
我有很大的机会报仇。
但我笑着摇摇头,拒绝了他。
“徐总,自家人晓得自家事,我太了解我自己了。”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卵人,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那种是人物,不是卵人。”
“我等不到那天,不说十年,可能过得几个月,我这口气就不在了,觉得安安稳稳讨个婆娘,过点有钱日子就行。”
我迈动脚步向外,背后徐林,最后说道。
“趁现在这口气还吊得住,我赶回去杀个把人,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只能在死路上走,拉着他们和我一路死。”
“对自己,对我那些兄弟都得有个交代。”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很远。
我在脑子中不停设想,该怎么劝文闯离开,一个个想法都被排除。
文闯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即便我回去不带着他,他也会自己回去。
身后传来一阵阵踏踏的声音,扭头看去,发现是徐林穿上外套追赶出来。
我不擅长察言观色,从徐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走吧。”
我愣了一下,“去什么地方?你也要跟着我回去?”
徐林扫了我一眼,淡淡说道,“去樟木头。”
“你和你个兄弟……文闯,先在外面等我,我打两个电话。”
“让你留在黔州那些兄弟,现在去联系罗阎良,跟他说,他那个宝贝儿子,在我们手上。”
徐林没有继续跟我解释的意思,大步流星的下楼去,将一个门推开。
喊起里面睡觉的几个人,他说的不是普通话。
听着怪怪的,等里面的人出来后,我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群越南人。
徐林的越南话也不好,只会那么几个简单的词汇,安排的时候需要比比划划。
我没有再关注这些小细节,徐林肯帮我,听他这意思,罗阎良儿子就在樟木头。
这让我燃起了一丝希望,事到如今,什么都是去他妈的。
只要能将这即将崩盘的局势救回来一点点,干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别说绑他儿子,就是刨了他祖坟这种可能遭雷劈的事情我也会做。
在文闯询问的目光中,我急急忙忙的拨通电话。
上去之前让文闯打电话给老林,叫他带着人先走。
虽然只是耽搁了几分钟,我担心老林已经跑路,接不到电话那就抓瞎了。
要是通知不到罗阎良,即便我们手里有他儿子又如何。
估计再过几个小时,罗阎良已经在乌江的某一段,或者某座荒山上,处理完王大祥他们。
那时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即便我杀了他儿子于。
我而言,也没有任何用处。
万幸的是,电话接通了,老李那略带慌张的声音传过来。
“喂。”
“老林,想办法,从现在来时用所有人去联系赵三先生,罗阎良他们,告诉他们。”
“罗阎良在樟木头那个儿子在我手头,他要是不想绝后,有些事情就要考虑清楚。”
老林的声音明显振奋几分,“好,已经抓到他儿子了吗?”
“没有,我们现在去抓,你一定要尽快联系上他们。”
98年才有小灵通,99年小灵通大面积铺开,当时手提电话也就是大哥大,并不是十分流行。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整一个,你有别人没有,也没有太大用。
最多也就是配备个传呼,知道有人找你后再找电话打回过去。
罗阎良他们开车带走王大祥,现在不知道还在车上,还是在其他地方。
从这里去樟木头要不了两个小时,我不担心罗阎良会早一步知道消息给这边打电话,让他儿子赶紧走。
我更加担心罗阎良收不到信息,或者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已经处理掉王大祥他们。
几道粗壮的疝气大灯从厂房内射出来,徐林坐在副驾驶上,朝我和文闯挥挥手。
“上车!”
王大祥,你们八字可千万要硬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