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能做大哥?
有好几年中,我以为有狠劲就可以做大哥,让别人害怕就是可以做大哥。
但真正成为一个大哥后,我发现这是错的。
要是有狠让人害怕就可以做大哥,那南城的天上写不下王大祥,赵林成,罗平的名字。
应该做大哥的是李如来,王天天这些人物。
即便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大哥是梁博文。
我最反感有人说我像他,但也确实在他身上学会了太多太多。
在江县,他教会怎么做大哥的第一课,阴狠!
……
病猴子那群人很快就离开,就跟我猜想的一样,他们坐着小船,顺着乌江河流继续往下。
期间小达还和我说,有机会去南城做事,肯定来找我玩。
梁博文站在江水边上,默默抽着烟,等病猴子一群人走远后,招手让我们几个过去。
依旧是那间黄泥房子中,只不过这次是梁博文坐在主位上。
他见我对手里的猎枪爱不释手,笑着让我坐到他旁边去。
“怎么,很喜欢啊?”
我笑着点头,“喜欢,以前我二爹去市区吃酒,喝高兴了在市区百货大楼买了一把气枪。我以前也耍过几回,但那个打着还是没得这个打火药的安逸。”
当时最出名的气枪是狮牌,一个农具厂造出来的气枪。
黔州到现在都还有一个少数民族,可以合法持枪。
在这九十年代初期,不少人趁着农闲时去山上打个兔子,一手提着枪一手提着猎物在走来走去,也没有人会去多看一眼。
这些人打猎大多用铳,想要打死人比较困难。
受到影视剧和一些文学作品,或者以前那些老人,将大部分人打猎用的火铳鸟铳抬筒等都称之为猎枪,许多人对猎枪的有个误解,那就是认为猎枪杀伤力不大。
正儿八经的猎枪,是很容易一枪蹦死人,比许多手枪吓人得多。
梁博文古怪一笑,“枪这东西是杀人器,能不要沾就不要沾,不过眼下我们是没得办法。”
梁小波嘿嘿笑道,“哥,是不是要搞六七和李林这两个杂种了。”
赵管在我旁边坐下点起烟来,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文闯好像人多起来,他也不喜欢说话。
要是单独和我,和小波在一起,他卵话一句接着一句。
我想到凌晨在船上梁博文看我时候的眼神,于是想要往回找补。
“博文哥,我说了和你一起摆平老黄他们,你说,要怎么干。”
说着,我甩了甩手里面的猎枪,做出一脸凶相。
梁博文呵呵一笑,“老癫,我叫你去杀人你你去吗?”
我被梁博文这一句话给噎住,但立马反应过来。
“博文哥,只要不是像潘秀凤那种,其他老黄那些,你说……”
梁博文摆摆手,打断我的话,“我又不是杀人狂,每天要杀个人才睡得着瞌睡。”
“动不动要喊你杀个人给我表演哈噶。”
旁边的赵管张口吐出重重的两道烟雾,“大哥,文闯和小波是兄弟,老癫也是你村子里面出来的自家弟弟,我跟你这么几年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咯。”
“兄弟们能做到,肯定抬你。”
梁博文眼睛缓缓睁开,没有往日那种睡眼惺忪的模样。
“李林前几天出院,当天李冬就去了他家,李冬是六七手下最得力的几个头马之一,也是李林他本家沾亲带故的老弟。”
六七想要从陈家坝往南城铺,在林家兄弟死后分一杯羹,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手下的李冬在菜市场楼上,开了几间房给人耍钱打牌。
先在南城有个地方站住脚。
“我以为李林成了李瘸子,他会老实,没想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又和陈家坝这个六七混在一起,商量着要办我。”
梁博文声音低沉,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在李冬那几个卵大点赌场里头,放着他们从松林县搞回来的枪,很可能现在已经在找机会,准备等我哪天没注意,一枪放了我。”
梁小波咬着下嘴唇,猛地站起身来。
“他们有枪,我们现在也有枪,哥,没得其他说的,和他们干!”
我刚准备也表个态,梁博文就冷声说道。
“坐下,小波,你等我谈完。”
小波被自己堂哥这样一吼,只能低头坐下。
梁博文目光扫过我们四个人,嘴角笑意不断。
“他六七在陈家坝靠着牲畜市场,这些年有人有钱有底子。李林更是个老流氓,和隔壁县几个人,从各地带小姐来卖裤裆的生意搞了好几年,以为出去看了大世界,见到了大哥,见识涨了本事也涨了。”
“在林家三兄弟还没被枪毙的时候,他们就是大哥,觉得自己要日不死些。”
梁博文眼神越发冷淡,一字一句说道。
“但我梁博文十九岁去坐牢,从山上放下来的时候,裤裆头连根摇裤都没得,外头长裤屁股还破个洞。
二十一岁开始在南城那几条街上讨生活,现在走在街上有人喊我声文哥,不是靠嘴巴哄出来的。”
“我未必就是锅里面的白馒头,他们要吃就吃,要捏就捏。”
我心开始慢慢提起来,知道接下来是重头戏了。
梁博文要说正事了。
“罗老板说,明年我们南城客车站要公转私,这个生意,我要做!”
“六七想把手伸进来和我抢,我就把他手给剁下来!”
“我要办了六七!”
九十年代,很多国有资产流失,在公转私这个过程中,不少人乘风而起,吃得满脑肥肠。
六七之所以要从陈家坝把手伸到南城里面去,李林被办了两次还是不服,甚至腿都瘸了,他还是要和梁博文扳手腕。
说到底还是钱在作怪。
要是林家三兄弟没被枪毙,客车站承包轮不到别人,没有人敢惦记这块肥肉。
但林家兄弟已经被枪毙两年了,有点实力的人,都想要试试。
赵管扔下烟头,“大哥,你说了就算数。”
梁小波也站起身来,“哥,什么生意不生意我不懂,你说怎么做就行了。”
文闯和往日一样,笑得很轻松,“文哥,莫说咯,小波是我兄弟,你是他哥,我不抬你能抬谁。”
我不可能迟钝到次次都要人来看我,要给我个眼神我才懂事。
“博文哥,没得二话谈,这些杂种六七八七,老黄老白都一个货色,老子卖个菜无缘无故给老子打个半死。”
“你说,怎么办!”
梁博文笑了起来,笑出声来。
“好,我没看错兄弟们,这件事成了,大家兄弟都是一起吃肉。”
“林家三兄弟在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二个缩着脑壳做王八。我们未必会比林家兄弟差些,整!让这些杂种给我们低头!”
……
如果之前只是因为老黄,因为刘佳林,我怒起砍人,对于混没有什么概念。
那么今晚,在这江县旁边的黄泥房中,我被梁博文点燃对这个黑道的向往。
翻身,要让那些杂种看到我们就低头。
和身边的兄弟,一起打拼个未来出来。
豪言壮志之下,我有了一种热血涌上头的快感。
但黑道始终是肮脏的,所谓的热血兄弟,豪言壮志,只是一种手段罢了。
第二天清晨,小波带着毒品和剩下枪支,坐班车回南城。
梁博文带着我和文闯,赵管,和来时一样坐船回去。
而我,身上带了一把手枪。
四人中,唯一一个带枪的人。
让我带枪,是梁博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