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能免费尝到蔡和子的菜,台下的众人欣喜难耐,纷纷跃跃欲试,毛遂自荐想当评委。
但见蔡和子扫视了一下台下和门外的诸位,目光突然落在了林舒窈身上,指着她说道“那就你来当评委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林舒窈身上,内心别提有多嫉妒了。
“选这位小姑娘做评委,你没有意见吧?”蔡和子对中年男人说道。
“没意见。”
“那好,烦请诸位让个道,让这位姑娘在台下坐着,方便一会儿当评委。”蔡和子说道。
众人纷纷站于门两旁,让出一条路来,林舒窈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王无名仍站在门外,林舒窈说道“你还站在门外干嘛,是想当门卫站岗吗?”
“他们是请你当评委,又不是请我。”王无名笑道。
“那你也给我进来,在旁边坐着。”
于是王无名便跟随林舒窈,走进了这“真一坊”酒楼中,林舒窈坐在戏台正对着的桌前,王无名则坐在旁边的桌前。
斗厨正式开始。
这第一道菜,是以鱼为原料烹饪。
只见中年男子用的是号称“鱼中极品”的苏眉,风驰电掣之间,他已将鱼洗净、将鳞刮净并将鱼鳃挖去,又在鱼头与鱼身的连接处横切一刀,顺着鱼的纹理,将一面鱼肉切下,而鱼骨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外面。中年男人将鱼骨剔除,又将切下来的那面鱼肉的鱼皮去掉,将鱼肉打成鱼蓉,又加了些什么佐料,团成圆团,便放入笼屉中蒸。而另一半鱼,则放入锅中煎至微黄,又放入高汤,小火收汁,最后盛入盘中,将蒸好的鱼丸铺在鱼身上面。这道菜便做好了。
下面的人看到中年男子的厨艺,纷纷拍手叫好。再看蔡和子那边,正站在那儿等着自己的鲈鱼蒸好,还不时打着哈欠。
下面有人只顾着看中年男人展现厨艺,再一转头看向蔡和子,鱼已经在锅里蒸了,于是问身边的人“喂,蔡和子那边有什么精彩的厨艺展示吗?我光顾着看这边了,再一转过头,那边已经上锅蒸了。”
旁边的人说道“哪有什么厨艺展示,他只是拿了条鲈鱼,洗净、去鳞去腮,去内脏,肚中塞了些姜丝,就上锅蒸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很快两道菜都摆在了林舒窈面前,中年男人说道“我这道菜叫做039039本是同根生039039,请品尝。”
林舒窈先夹起一筷子鱼丸,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鲜香十足,嫩滑爽口。
“这鱼丸如此嫩滑劲道,一是因为打制鱼蓉的力道恰到好处,这第二,想必是因为在这鱼蓉中加了官燕吧。”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这个姑娘是个美食的行家。
林舒窈又夹了一筷子下面的鱼身,咀嚼片刻,说道“这鱼身焦香酥烂,鲜味十足。吊高汤时,应该是加入了鲍鱼、鹿筋、瑶柱,山鸡,牛骨,还有……对,还有竹荪。”
中年男子又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王无名心中暗暗叫绝,这味觉真的是神了。
林舒窈看着蔡和子蒸好的鲈鱼,问道“你这道菜叫什么?”
蔡和子笑道“我这道菜就叫做039039随波逐流一条鱼039039。”
王无名心想,就起这么随便的菜名?
林舒窈夹了一筷子鲈鱼,并未多言,只是说道“这一局,蔡和子赢。”
中年男子听到结果,觉得不可思议,他刚刚做菜的时候,特意观察了蔡和子的做法,普普通通,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做出来的菜,怎么会有自己用上好的珍馐和精湛的技艺做出来的菜呢?他赶忙夹了一筷子蔡和子蒸的鲈鱼,鱼肉刚刚入口,他就觉得自己的味蕾被完全打开了,他从来都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蒸鲈鱼,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化身成一条鱼,在水里随波逐流,那种感觉,如此安逸悠闲。
“这不可能,你究竟是怎么做的?”中年男人问道。
“怎么做的,蒸出来的呗。”蔡和子笑道。
中年人暗暗发狠,心想下一轮一定要赢对方。
这第二道菜,是以鸡为原料烹饪。
只见中年男人拿出一只拔毛洗净的乌鸡,顺着鸡颈处开了一个小口,手上的刀,如同闪电一般,刹那间,这只乌鸡的骨肉,内脏,悉数被剔了出来,只剩下一张完整的乌鸡皮。随后中年男人将各种珍馐填于这乌鸡皮之中,再上锅蒸。台下的人看得叹为观止,纷纷拍手叫好。
再看那边,蔡和子那边,只是将一只洗净的老母鸡剖开,去除内脏后,将鸡翅和鸡爪以及鸡腿切下,鸡身随意斩成小块,一边斩,还一边哼着小曲儿,随后将鸡块、鸡翅、鸡腿和鸡爪纷纷倒入盛有冷水的锅中,待到水沸,捞出用冷水洗净,随后便放入盛有冷水的瓦罐中,大火煮沸后转文火慢炖,及至快要出锅前,随意撒了一把盐。全程除了盐,什么配料都没放。
中年男子那边的乌鸡已然蒸熟,本以为这道菜是吃乌鸡肚里的珍馐,谁曾想,中年男人竟将这乌鸡皮划开,将肚中的珍馐悉数倒掉,只留下了蒸出的汤汁,看得台下的人连连叹息道“这可真是暴殄天物啊,倒掉多可惜呀,哪怕给我吃一口呢?”
只见中年男子将这乌鸡皮切成细丝,又拿出些泡好的上等鱼翅,在二者之间用什么东西把它们粘合在了一起,风驰电掣之间,居然变成了一碗“面条”!最后中年男人将先前蒸出的汤汁浇在了这“面条”之上,一道菜就完成了,不,应该说是一碗面就完成了。
王无名在台下看着,心中暗想,这明明是以鸡为食材做一道菜,但这位中年男子却用了这么多珍馐,包括先前那道菜也是,这会不会有些本末倒置了呢?
两道菜摆在了林舒窈的面前,这次林舒窈先品尝蔡和子的鸡汤。她问道“你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就叫039039简简单单一碗汤039039。”
林舒窈喝了几勺鸡汤,并未吃鸡肉。接下来开始品尝中年男人的“面”。
“我这道菜叫做039039在地愿为连理枝039039。”
林舒窈夹起几根面,鲜甜可口,弹性十足。
“想必你用来粘合这乌鸡皮和鱼翅的东西,是墨鱼蓉吧,能将墨鱼打成如此有粘性却又不失弹性,可见你厨艺之精湛。这一局,你赢了。”
中年男子听到是自己赢了,长舒一口气。
这第三道菜,是以豆腐为原料烹饪。
台下众人一听是以豆腐为原料,纷纷起哄道“什么嘛,豆腐这么普通的东西,有什么可比的?”
“就是,这豆腐我都会做。”
“先前这蔡和子做了两道菜,一道菜是039039随波逐流一条鱼039039,一道菜是039039简简单单一碗汤039039,接下来,莫不是要做039039方方正正一块豆腐039039了吧。”
“哈哈哈。”
只见台上的蔡和子气定神闲,并没有开始做菜,却在那磨起了刀来。
中年男子看到蔡和子一个劲在那磨刀,甚是奇怪,但他顾不得分心,自己专心开始做最后一道菜。只见他盛了一盆水,将这豆腐放于水下,刹那间,这整块的豆腐就已经被中年男人切成了豆腐丝,他将这豆腐丝沥干,放入盛有冷水的锅中,再加入事先吊好的高汤,待到煮沸出锅。
再看那边蔡和子,依旧在那磨刀。台下有人开始起哄道“喂,老头,到底还比不比了?”
“我当这039039食绝039039蔡和子有多厉害呢?看来只是徒有虚名。”
蔡和子只是微微一笑,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下,突然挥起手,在旁人看来,只劈了一刀,但王无名却清楚地看见了这电光火石之间,蔡和子已然挥舞了无数刀,心中暗暗称赞道“好快的刀!”
众人定睛一看,这块豆腐,已然被雕刻出了恶鬼的模样,栩栩如生,凶恶的眼神,让人不禁胆寒。紧接着,在众人眼中,蔡和子又仅仅是挥舞了一刀,但在王无名眼中,又是无数刀。再一看,先前这块豆腐还是恶鬼的模样,如今,却成了一座拈花的佛像,而就连这佛的微笑,都雕刻出来了。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而之前那几位嘲笑蔡和子的人,此刻都顿感羞愧。
“我这道菜,叫做039039一念成魔,一念成魔039039,你那道菜是?”蔡和子笑道。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还未待林舒窈品尝,便说道“我输了,名震江湖的039039食绝039039,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大家都散了吧。”蔡和子挥手说道。
众人作鸟兽散,中年男人亦向蔡和子辞别。
待到这屋里只剩下王无名、蔡和子和林舒窈之时,林舒窈突然高兴地对蔡和子喊到“师父!”
“哈哈哈,好久不见。”蔡和子笑道。
“师父?”王无名诧异地问道。
“不然你以为,这个小妮子如此高深的美食造诣,是谁教给她的。”
王无名心想,原来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呀……
“那刚刚的评判,到底是谁赢了?”王无名问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三局都是我师父赢啦。”林舒窈骄傲地说道。
蔡和子笑道“你就是想累坏你师父,是不是?”
“039039这倒是分外稀奇,039039食绝039039居然是绝情谷大小姐的师父,真是奇怪的搭配。”王无名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我以前,便是绝情谷的厨子,舒窈可是吃着我做的饭长大的。”蔡和子笑道。
“什么?前辈以前居然是绝情谷的厨子?我从未听闻过这件事。”
“哈哈哈,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对了,我看你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对了,你父亲是?”
“王啸云。”
“难怪,难怪,哈哈哈,我与你父亲可以说是莫逆之交,论起来,我还得叫你父亲一声王兄呢。”蔡和子笑道。
“什么?王兄?”王无名打量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顿感诧异,“前辈论年纪,应该比家父大得多吧?”
“哈哈哈,你莫不是看着我满头白发,就以为我垂垂老矣了吧,其实,我比你父亲还要小几岁呢。”蔡和子看着眼前的王无名和林舒窈,感慨道“你们两个怎么凑在了一起?真是缘分啊,看到你们两个,我不由得就想起了曾经与啸云还有蓦然——我们三个人一起痛饮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呀。老了,老了呀……”
“前辈这话的意思是……莫非家父曾经与李蓦然前辈关系很要好?”王无名感觉到十分诧异。
“你不知道吗?算了,这都是我们这一代的陈年往事了,不重要了。”蔡和子说道。
“喂,你们两个在这聊得热火朝天的,把我晾在一边,太过分了吧。”林舒窈有些生气地说道。
“哈哈哈,我的宝贝徒弟生气了,长这么大了,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我说师父你呀,赶快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我说你还记得吗?”林舒窈说道。
“怎么会忘了呢?等着。”说完便去后厨准备食材,不一会,就端出来一盆隔夜的米饭,米饭上还放着几个生鸡蛋。
“什么?难不成是……蛋炒饭?”王无名略显吃惊。
“怎么啦,不行吗?我师父炒的蛋炒饭,可是天下一绝。”
“哈哈哈,你父亲当年也很喜欢吃我炒的蛋炒饭,还非拉着我,让我教给他,结果他做的是一塌糊涂,哈哈哈。”
“难怪……”王无名的想到父亲唯一教给他做的一道菜,也是他唯一会做的一道菜,就是这蛋炒饭……原来这蛋炒饭,是跟着蔡和子学的,结果还学得是一塌糊涂……
只见蔡和子起锅烧油,单手将三颗鸡蛋打破,掰开壳甩向空中,另一只手中的炒勺舀少许盐,然后在空中迅速搅拌,待到这蛋液星星点点地落入锅中之时,蛋液已被搅拌均匀,简单翻炒片刻,便将这一大盆隔夜米饭倒入锅中,一手颠锅,一手用炒勺翻炒,只见这米粒在锅中,翩然起舞,最后均匀地黏在了这鸡蛋之上。最后出锅,一道蛋炒饭就做好了。
王无名看得连连称奇,和蔡和子做的蛋炒饭相比,他父亲做的,那可不就是一塌糊涂吗……
林舒窈吃得津津有味,这一路上,王无名从未见她吃得如此高兴。
二人在这姑鹤城又待了几日,其间蔡和子为他们做了各种美味佳肴,不再赘述。
临行前,蔡和子将王无名拉到一旁,悄悄说道“你可要好好照顾我这个宝贝徒弟,你别看她任性,但其实,她的内心很敏感脆弱,简直和她母亲一个样。”
“知道了,前辈。”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蔡和子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时光,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快乐呀,把酒言欢,潇洒快意,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秋风萧瑟,天气慢慢凉了起来,可这秋去春来,还有再变暖的时候,可是这心一旦凉了,又如何再能温暖呢?蔡和子从腰间抽出菜刀,望着早已卷刃的菜刀,苦笑了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