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台上，各大掌门都在勉力支持阵法，力图结阵完成，击杀褚扬。
瞿绛宜鬓发已松，凤凰于飞晃晃悠悠的挂在发辫上，褚扬握着佩剑决浮云，依旧在她面前站着。
魔域之皇，自在天之主。
褚扬轻轻松松将独孤寒击退，这位疯剑客此时也只能以剑撑在地上，大口吐血。
褚扬依旧站在她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飞箴！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五妹妹。”褚扬回过头：“原来姹女宫的妖女也来对付我这个魔头了？这真是标准的除魔卫道剧情，就算是戏班子演的也没有这么标准了吧？”
他毫无诚意的鼓了鼓掌，白发拂动：“接下来，我这个魔头是不是不应该继续挣扎，束手就擒，或者被各位正道魁首击杀在此？”
桑灵儿表情怔怔的：“他疯了……”
姹女宫的到来明显为阵法缓解了不少压力，褚扬却依旧不以为意，他走到瞿绛宜面前，手按到她的脉门上，功力传入，为她疗伤。
“……？为什么？”这个发展连瞿绛宜自己都没想到。
褚扬的发冠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打掉了，他散着头发，却一点都不显得弱势。
“为什么？父亲疼爱女儿还需要理由么？”疗伤已毕，褚扬放开她的手。
阵法逐渐收紧，瞿绛宜站起来。
“瑶儿，帮爹一次。”
“什么——？”
褚扬再次握紧了决浮云。
风从瞿绛宜身后吹来，寒月鲛绡索被风拂动，腰间的宫绦飘飞，褚扬的白发扬起。
“爹的道心有裂痕，让我无法飞升，你帮爹一把。”他温言哄着：“爹保证不疼。”
他完全疯了啊！！
阵法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除了还在调息的独孤寒，其他人都无法抽身——而褚扬的危险让任何人冲进来都是送死。
剑已经断了，瞿绛宜只能用寒月鲛绡索，她的剑法来自褚扬，此时用起韦英琼教她的魂牵梦萦来格挡褚扬，反而意识到了这门招数的强度——软兵的防御能力无人能及。
褚扬的心神不断波动，眼神空茫、疯狂、又坚定，完全是矛盾的情绪在反复碰撞。
修为和剑意交替作用，在交手间竟然能隐约看见些随心而出的画面。
“意剑境！”洪飞影惊呼一声：“今天必须杀了他！放任他逃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婉婉……婉婉……不……”褚扬提剑乱刺，瞿绛宜拼命地用寒月鲛绡索挡他。
“你是瑶儿。”
破碎的回忆在瞿绛宜眼前一瞬出现一瞬消失。
终于，独孤寒调息完毕，提剑而上。
“丫头，你——”
瞿绛宜趁机动手，她用寒月鲛绡索缠住决浮云，趁着褚扬怔愣的空隙，对准那些破灭残损的画面，一头撞过去。
——成了。
她竟然真的看到了褚扬的记忆。
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人坐在水塘边，不耐烦地揉搓着手里的柳叶，腰边的剑鞘空空荡荡。
“飞箴？飞箴！”
——那是少女时代的洪飞影。
她穿着远天蓝的弟子服，手里提着把通用的弟子剑：“我来给你送剑啦~”
“师姐？怎么是你来了？”
洪飞影撩了撩头发：“没办法，我没通过下山考核，好不容易找了个给你送剑的借口才能到塘西镇来玩一圈。”
“留在门派里也没什么不好，可以专心修剑。”褚扬接过剑，微微躬身：“谢过师姐了。”
“你笨——外面比门派里好玩多了。”洪飞影不甘心的踢了一脚水，溅起大片水花，水中有条鱼因着她的动作跳起来。
“对了，师弟，那条龙呢？”
“被我的那把剑钉在里面了，我现在下不去，反正看样子应该已经死了，也挺好的。”桑飞箴将树叶揉碎：“我走了，师姐也早日回去吧。”
“真不好玩。”洪飞影的声音变得模糊，身形消失，场景消失——
少年人的剑尖指着对方的咽喉，独孤寒看着他：“剑出无悔，唯有生死。你不杀我？”
“我没必要杀你，我要验证的是剑道。”桑飞箴收剑入鞘，转身离开。
他知道独孤寒不会偷袭他。
记忆再次断开——
下一刻，一个女人捧着一个粗制滥造的花环出现在她眼前。
——是楚婉言。
瞿绛宜实际上根本不记得楚婉言的样子，当时她艰难爬行，很难看到当时的楚婉言。
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韦英琼也好，褚扬也好，第一次看到她就知道她的身份，也彻底明白为什么褚扬要说她长得像楚婉言。
楚君瑶的五官每一处，都和褚扬更像，但排布上和整体的感觉，却和楚婉言一模一样。
“阿箴……别生气别生气。”她举着花环跑过来，将花环带到黑发青年头顶：“给你送好看的小花花~”
桑飞箴把花环摘下来：“你要不要告诉我，这个花环你花了多久？”
楚婉言做出思考的表情，然后：“可能……一刻钟？”
“你这个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桑飞箴板着脸。
“那我就这样了，我楚婉言，一不会治理门派，二不会针织女红，三不会讨好丈夫，怎么着吧？”
“那就只能原谅了。”桑飞箴叹了口气：“但你下次再用我的剑削水果，我也还是会生气的。”
眼前从草坪换成了大山，换成了楼台，又换成了荒郊，最后定格在了树林。
“阿箴，我给你带了惊喜——”
他抬起手，一剑割开了她的喉咙。
鲜血冲刷气管，女人说不出话，表情震惊。
又是一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她倒下了。
“婉婉……婉婉！！”
桑飞箴跪在楚婉言身边，弃剑于地，双手颤抖，他将满是鲜血的双手举在眼前，浑身痉挛。
“不……不……”
他痛苦的抱着头，剑气到处乱窜，楚婉言身边的其他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剑气杀死，周围的树林被这股失控的力量夷为平地。
“婉婉……婉婉——”
他痛苦不堪，浑身痉挛的哭着，身前垂落的青丝瞬间被烧成白发。
记忆彻底破碎。
瞿绛宜摔出褚扬的记忆，运用身法站稳，便见褚扬背对独孤寒，手中决浮云背身而刺。
他抽出剑。
独孤寒身上数道创口，喷出大量鲜血，血染红了半个天空。
痴迷剑道的疯剑客倒进泥里。
褚扬一脚踢开独孤寒。
这位已经彻底确认了自己修真界第一人的剑修向方思易的位置步步走去。
“瑶儿大概是不知道的。不过韦师姐，师姐，你们也不记得了么？”
走到大约还有五步的位置，褚扬停下。
“日月台，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住了一百五十七年六个月十七天，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无比熟悉，有什么变化，我都清清楚楚。”
“这个阵法如何运转，阵眼又在哪里，我，清清楚楚。”
褚扬的眼神极其清醒，之前所有的疯狂似乎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