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月台上风云变幻，剑气与灵力冲突。
已经入夜，伴随着夜晚的降临，天上的青冥城的阵法光亮成为了这里的照明——虽然在场的人都有强大的夜视能力，并不是很需要这个。
褚扬白发微微拂动，在光照下仿佛被镀了一层银边。
他提着剑，悠然开口：“褚某不想多造杀孽，各位只要自行撤了阵法退去，我不会杀人。”
“我也不想动日月台的一草一木。毕竟各位拆家随便拆，这是我的家，拆坏了，我要修的。”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各位把阵法撤了，各自走路。”
韦英琼冷冷一笑：“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当年你是掌台人的丈夫，这里才是你的家，如今掌台人已死——你哪里还有家？”
褚扬：“……”
“是啊，我的确没有家了，妻子已死，亲生女儿和我反目——”
瞿绛宜当即反呛：“是我和你反目吗？你亲手杀了妻子，女儿难道不应该杀你报仇？”
褚扬低着头，笑着，身子一颤一颤：“是啊——亲手杀妻，亲手杀妻，诱惑多大啊，亲手杀死最在意的人，情感越深厚，突破的效果就越好——你们怎么不试试呢？到底是因为你们是好人，我桑飞箴是败类，还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能去在乎别人？”
姹女宫宫主风凝紫：“…………”
瞿绛宜：“………………”
瞿绛宜心里很明白，她现在一剑杀死褚扬的话，她能突破吗？大概是不能的。
“我杀了婉言，我知道杀了婉言可以突破。”褚扬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眼睛里闪着银光：“我也知道，只要我杀了瑶儿，就轻轻松松真仙之境，飞升成仙并无问题。”
他执着剑，用剑尖一个个点过去：“姹女宫风宫主？藏锋天阁洪阁主？天籁山庄方庄主？七彩楼火初红楼主？九霄宗韦宗主？取泥山许天鹰？各个都是称霸一方的修真大能啊……”
褚扬轻笑一声：“现在各位修为不如我，要杀谁呢？心里有人选吗？各位不动这个手，到底是因为心志比我褚扬更坚定，还是根本没人呢？”
“哦……明净大师，差点忘了，你更不能有了，六根不净，你没办法做禅修啊。”褚扬伸出一只手指着明净禅师：“对吧？大师若是心里有了红尘牵挂，就要破功了呢。”
“各位对自己的道侣也好，子女也好，都不如褚某我在意，今天来玩除魔卫道的剧本？玩便玩吧，只是各位也不是我的对手。”褚扬双手微微摊开：“像我这等好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这老登不是清醒了！他是已经疯的不知道自己疯了！！！
方思易抱起琵琶，五指纷飞，没有一丝灵气，只是单纯的音乐而已。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音乐有着跨越种族交流的神奇力量，据说给草听歌都能让草的长势变好。
方思易不愧是玩音乐的，文化水平比管门派管疯了的韦英琼好得多，他看着褚扬：“我在意山庄，在意家族，在意家人。”
“正是因为方某极度在意，故而——方某从来不去思考他们毁灭的可能。”他拨弦的动作放缓，看着褚扬的眼睛。
“方才魔皇的这个话很有意思，我想了想，终我一生，大约都不会用这个办法。修仙主要是为了长生不老，长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日子过得好。”方思易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下，琵琶的音色变了又变：“不然为什么凡人皇朝还在的时候都是皇帝求仙？因为他们日子过得太好了，想长长久久。对于普通人来说，长长久久有什么意义？”
瞿绛宜一下子想到了玉晓镜。
当年那个沧海城的苦命女人，在她金丹期的心魔幻境里，也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姜知笑倒是想要长生，却也只是想自己的小狗能够长长久久的陪着自己。
琵琶音很响，传遍了日月台，但是却一点都盖不住方思易的声音：“我有家，有妻有子。便是好日子，为了长久地过下去这样的日子，我将这个日子的源头杀了，是什么道理？”
“哒”
“哒”
“哒”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木鱼声和琵琶声融合到了一起，方思易继续：“你现在修为很高，可是拿来做什么了？”
看见了褚扬的记忆，瞿绛宜更有把握，她上前一步：“你在乎独孤寒，他是你亦敌亦友的对手，在你堕魔之后，只有他还一如既往的像以前一样对待你，就好像你什么都没有失去一样。今天他也只是来找你论剑的，而你刚刚亲手杀了他。”
被人抢话，方思易也没在意，适时地沉默下来，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琴弦。
“你觉得我站在你的对面很委屈吗？实际上，你已经杀了我一次了——杀死怀孕的妻子，将她抛在野地中，有狼群，有野狗，有鹰的情况下。就算能生出来，有多大的可能性活过一个晚上？”
褚扬专注地看着她，浑身颤抖起来，似哭似笑的：“是啊……是啊，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瑶儿……我这么说你一定不信，但是爹愿意拼着这条命不要了，也想让你活着——”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瞿绛宜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多少年过去了？你当初只有这么高。”褚扬比划了一下她腰部的位置：“现在我揉头发还得抬手臂。”
“一转眼都元婴了，还建了个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好多人都投奔，比你爹招人喜欢。”
“我的瑶儿，长大了。”
他又说了一遍这些话，大概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老套的词汇。
褚扬从怀里掏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挂在瞿绛宜脖子上。
“上次你去魔域的时候，我手里没有东西，随便给你了一些，后来也没机会给你，这次你约我，我才特地带过来。”
瞿绛宜一低头，发现是个长命锁，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精致非常，上面的纹路和材质都在这黑夜里发着灵光。
“我听说做父母的，孩子一出生，就要给她带个长命锁。现在给你补上了。”
褚扬脸色郑重，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接下来——等爹把这些人从咱们家赶出去。”
“……………………”
面对褚扬，方思易不慌不忙，手上的琵琶一转，小指拨弦。
“铮——”
音乐的攻击，就像音乐的交流一样，通达万物，无孔不入。
伴随着这一声，周围的殿宇，水波仿佛都变成了乐器，此前刻下的阵法符文，跟着一起共振起来。
“魔皇陛下，请受死。”方思易的面目被音乐和阵法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