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黄帝大整旗鼓,正预备卷土重来,清剿赤水北岸九黎残部。
得知轩辕妭在玉姬手里,黄帝一时踌躇,莫敢行动,但架不住众臣力觐,只好发兵。
玉姬没料到黄帝如此不顾亲情,只好带着轩辕妭逃亡。她认为,有轩辕妭在侧,来日若有变数,还可以其为人质,护族人周全。
遂命蚩尤之弟黎巨率族人继续向俱芦洲之北撤退,而她则携轩辕妭西行,以分黄帝兵力。
黎巨虽欲留下与黄帝决一死战,为兄弟们和族人们报仇。
然他又忧心玉姬身怀六甲,不宜独行,遂将撤退之事托付一得力部下,自己则亲自护送玉姬西去。
三人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一路颠沛流离,途中玉姬诞下玉瑶。
玉瑶年幼,不宜再如此奔波,玉姬便思量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几经周折,方选定了大量山脚下的红土高原。
红土高原树林茂密,溪流潺潺,既远离村镇,不时还有旅人过往,属是闹中取静之地。
于是玉姬决意在此开家红土客栈,一来掩护身份,二来有些营生。
红土客栈开张后,虽不至于门庭若市,但山野之中仅此一家,生意倒也颇为兴隆。
其间,玉姬想尽一切办法打听族人的消息,后来在堂庭镇一兽人口中得知,九黎族人已尽被黄帝剿灭,无一生还。
听闻此消息,玉姬心如刀绞,恨不得一刀就剁了黄帝的至亲轩辕妭以泄心头之愤。
在逃亡途中,轩辕妭对怀有身孕的玉姬多有照应,两人刚建立起深厚的友情。玉姬本已放下前嫌,但灭族之恨让她杀心再起。
轩辕妭不忍见玉姬如此痛苦,表示愿受牢狱之苦,替父亲赎罪。
仇恨蒙蔽了玉姬的双眼,她与黎巨在客栈之下挖出地窖,将轩辕妭囚禁其中。
虽然玉姬不时带酒肉下来探望轩辕妭,但一弱女子怎生经受如此折磨?她便哀求玉姬取了她的祈雨玉珑,好让自己的意识沉睡。
玉姬便依了她。哪知朝天犼炎力太甚,一无祈雨玉珑的镇压,便破体而出,将玉姬灼伤。
黎巨冒死救出玉姬,并以祈雨玉珑封住地窖。
自那日起,红土高原便未曾降下一滴雨水。红土客栈周围的树木野草亦开始枯死,范围逐日扩大,连从客栈旁流过的小溪也终至干涸。
昔时,雨师屏号为讨好首夫人,曾授其祈雨口诀。
玉姬依记忆,多次尝试念诀祈雨,皆无所成,反而因被犼炎所伤,容颜迅速老去。
她恐遭不测,便在有生之年将此生遭遇和祈雨口诀告知玉瑶,让她不忘族恨,坚守客栈。
不久她便怀着对兄、夫的思念,对族人的愧疚,以及对玉瑶的不舍,撒手尘寰。
失去祈雨玉珑镇体,朝天犼炎力更甚,愈发狂躁,夜夜狂吼,幸而被骨钉锁住,否则小小地窖岂能困它。
不知是否被朝天犼吼声所召,红土荒原开始出现傀妖、猛兽,行人渐稀,红土客栈生意一落千丈。
红土高原终成红土荒原,日日飞沙,月月走石,沦为不毛之地。
最终,玉瑶将红土客栈改名为红尘客栈。
……
“玉瑶姑娘身世坎坷,无怪乎对轩辕妭只有无尽恨意。”离陌寒放下手中碗盆,感慨道。
黎叔接过碗盆,老泪纵横,“天意弄人,老朽这一把骨头,也不知还能护小姐多久。”
“此地犼邪已除,慢慢会好起来的。”离陌寒摸遍全身,掏出几张银票和一把碎银,悉数放到黎叔手里。
黎叔连连摇头,表示不可,但在离陌寒一再坚持下,才百般不情愿地收下。
窗外云散雨歇,空气中弥漫着久旱甘霖的清新气息。离陌寒立于屋脊,仿佛目睹不久之后此地一片葱郁盎然的画面。
既然犼邪已去,那傀妖是否亦除?
离陌寒随即跃上半空,御气向昆仑渊方向飞去。
空中俯瞰,一路之上,目之所及,尽是大小不一的水洼。
雨后的红土荒原宛如酒足饭饱的醉汉,眯眼斜躺,远处昆仑渊传来的激流声,如同是它均匀的鼻息。
离陌寒在红土荒原上空盘旋数周,发现正如他心中所料,傀妖已尽数散去,不知所踪。
看来红土荒原傀妖横行,必是受到上古凶兽的感召,企图伺机营救兽祖。
既已荡清傀妖,自己也该回浮地复命。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获得封地,建宗立派,也好为玉瑶找个栖身之所。
随着傀妖之患的消除,林间的小动物们也纷纷出来觅食。
离陌寒沿途捕得两只野兔,待他回到红尘客栈时,已是暮色四合。
他将野兔交予黎叔,旋即前往玉瑶的房门轻叩。
房内传来玉瑶温婉的应答之声“请进”,他便轻推门扉而入。
玉瑶正端坐于妆台之前,对着铜镜剪翠妆红。
她身披一袭紫色罗裙,发髻松松地挽了个如意髻,斜插一支同色簪花,恍若两人初遇时的妆容。
“离公子?”玉瑶透过铜镜瞧见来者是离陌寒,惊讶地起身,手中的玉梳险些滑落,或许她原以为进来的是黎叔。
离陌寒被玉瑶的举止所惑,怔了怔方开口问道:“玉瑶姑娘,今觉如何?”
“玉娘已然无恙,劳离公子挂心。”玉瑶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含笑问道:“离公子,玉娘美否?”
精心妆扮后的玉瑶,五官精致如画,面若桃花;紧身的紫色罗裙将她的身姿衬托得婀娜多姿,裙衩间的一截玉腿更显其娉婷。
如此佳人,岂有不美之理?
离陌寒一时竟不知目光应投向何处,只得红着脸,连连点头以示赞许。
“有公子首肯,玉娘已心足!”玉瑶低头摆弄手中的玉梳,沉默片刻,旋又抬头,带着些许坚决道:“公子自有鸿鹄志,去吧,莫要被玉娘束了手脚。”
美人如斯,细心如尘。离陌寒不禁被玉瑶的善解人意所感动,“玉瑶姑娘,我定回来看你。”
“谢公子垂青。”玉瑶说完,螓首微颔,又坐回妆台前,细细梳理她胸前那束青丝。
离陌寒喉间滚动,沉默半晌,拱手道:“玉瑶姑娘,珍重。”
说罢,他跨步而出,腾空而去。
房内,两行泪水无声地从玉瑶凝脂般的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