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江边,有一座用石砖砌成的码头。地面的石板块块铮亮光滑,唯石缝间生有青苔,显是常有人踩踏。
码头不远处,几株树木临江而立,其中一棵最大的古树,虬根盘错,其上横七竖八躺着四名醉汉,犹自沉睡,未有醒来之意。
“岳师弟,该你出手了。将这火折子,以全力扔向对岸。”凌师兄将火折子递给岳师弟,嘱咐道。
岳师弟卸下身上辎重,双手五指交叉向前伸出,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响声,又接连做了几个拉伸的热身动作。
他接过火折子,掂了掂分量,走到码头边,又退后七八步。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蹭蹭蹭”助跑几步,到了码头边,右臂往后拉至极限,然后猛地向前一甩。
火折子带着一道弧线,扎入笼罩在江面的浓雾之中,扑闪了两下,终是熄灭了。
“火折入水,未及对岸,需再添几分力道。”凌师兄沉声言罢,再次燃起另一火折子,递与岳师弟。
岳师弟接过火折子,这次他退得离码头更远。他深吸一口气,助跑几步,再次将火折子猛力掷出。
火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如虹弧线,降落时又接连划出几道小弧线。
虽然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浓雾,但众人还是能透过雾气,依稀看见火折子所发出的红光,始终未熄,这表明火折子已稳稳落在对岸。
“岳师弟,好手法!”蒋师妹轻赞,双手对岳师弟竖起了大拇指。
岳师弟被师姐称赞,脸上不禁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重头戏尚在后头。”凌师兄拿起连接着飞爪的长索,放到岳师弟的手里,说:“将飞爪,投向那红光处,务求高远。”
岳师弟接过飞爪,抓住绳索某处,一运力,飞爪便以他的手为圆心,在他身侧旋转起来。
随着他步履向码头行去,飞爪在他手中旋转愈发迅猛,破空之声“呼呼”作响。凌师兄紧握长索另一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嚯——”当行至码头尽处,他猛地大步跨前,腰身一拧,一声低喝,飞爪脱手而出,带着凌厉风声,直奔那红光而去。
“咔——”对岸隐约传来一声轻响,凌师兄轻拉绳头,长索受力绷紧,显然飞爪已钩住对岸之物。
“哇——”众人心中一喜,低声惊呼,悄声拍掌。
凌师兄将长索牢牢缠于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连打数个死结,确保稳固。
此时,不远的堂庭镇内传来几声鸡啼,预示着天色将明。
凌师兄拍了拍手,转身对众人道:“时间紧迫,我先上,岳师妹紧随我后,以便相互照应,其余师弟依次跟上。”
随即他又拍拍岳师弟的肩膀,正色道:“岳师弟,你力大,负责垫后。若途中有变,即刻将绳索拉紧。可明白?”
“明白,凌师兄。”岳师弟重重点头应承。
凌师兄交代完毕,一一与众人目光交汇,确认无误后,提步跃上长索,身形稳健如履平地。
待他走出三四步,蒋师妹亦施展轻灵身法,紧随其后。其余师弟见状,照葫芦画瓢,依次踏上长索,鱼贯而行。
长索看似牢固非常,七人踏足其上,竟无一丝晃动。凌师兄和蒋师妹的身影逐渐没入浓雾之中,前后难见彼此。
“呼!呼!呼!”对岸传来低沉的兽鸣,长索随之颤动起来。
“扑通”,一声落水之音从雾中传出,不知是何人失足坠江。
众人心中一惊,原本以轻功保持平衡,双足立于长索之上。遭此突变,众人纷纷蹲下身形,双手紧握长索,以求稳固。
“师兄!”、“师姐!”、“师妹!”、“师弟!”……
“我在这儿!”、“我在呢!”、“我没事儿!”……
一时间,呼唤声、应和声四起,众人心中惶惑,乱作一团。
刚才坠入江中的那位师弟,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双手扑腾无措,声嘶力竭地呼救:“救命!救命!”其慌张之态,显然不谙水性。
“吼!吼!吼!”对岸兽鸣声愈发高昂,长索随之晃动愈发厉害。
“诸位勿慌,稳住身形,保持平衡,速速想法救人!”
凌师兄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
众人闻声,心神稍定,纷纷双腿交叠,双手紧抱长索,将整个人牢牢缠附于其上。
“瞧见了,瞧见了,是林师弟落水,但相隔甚远,够他不着。”
雾中又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焦急而无奈。
不知是众人的呼叫,还是对岸兽吼,竟惊扰了江中沉睡的龙鳄。水面上出现了波动,一道道“入”字形波纹向着落水之处迅速聚集,情势危急。
“师兄、师姐,你们没事吧?水中有龙鳄,切莫大意——”
岳师弟虽看不透浓雾,却能见水面波纹诡谲,心急如焚地在岸边高声呼唤,顾不得会惊扰其他潜伏之物了。
他的呼喊声穿破了夜的宁静,也惊醒了古树下酣睡的三名醉汉。
“何人在此大声喧哗,扰人清梦?”陆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带着抱怨的口吻说道。
“不想在这繁华堂庭镇,我等竟要与大地为席,真是对不住了,各位兄弟。”孟无求半睁惺忪睡眼,语气中带着无奈的感叹。
“咦?白墨兄弟何在?”离陌寒醒来,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一人,眉头微蹙。
“唉,白墨兄弟怎地又不辞而别?”陆营语气中带着担忧。
岳师弟心系江面,全然未觉三名醉汉已醒,仍旧对浓雾深处连声呼唤。直至此刻,三人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孟无求步履向前,拱手施礼,温声问道:“敢问小兄弟,何事令你如此焦急?”
岳师弟目光戒备,上下打量着孟无求,冷冷回应:“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可胡来!”
孟无求碰了个软钉子,却不以为忤,只是轻摇折扇,踱步至码头,凝神观察雾中情形。
“救命!救……命!啊——”江面忽传来绝望的惨叫,波涛从雾中汹涌而来,拍在岸边发出“啪啪”的声响。
“啊——”又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接着是一阵慌乱的水花扑打声。
“快向岸边靠拢!快!快!”有人高声呼喊,长索随之剧烈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