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此刻的我就是一具只剩下空壳的行尸走肉。
今天，我失去了工作，但也找到了害我痛失至亲的凶手。
我看着手里的全家福发呆，照片中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幸福。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无尽的黑暗。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回忆中拽回现实。我用手抹了把脸，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拭去，强装镇定地前去开门。
门刚打开，张黠生二话不说直接闯进了屋。为什么说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是谁，他就已经站在了屋内。
“去物资管理局有得到什么线索吗？”我机械般的随口询问着。
“没有。都跟你表姐的事关系不大。”
我将从老高身上扯下的纽扣摆在张黠生面前，这颗出乎他意料的纽扣让他慌了神。“你怎么会有这个？从哪儿得来的？”
“老高，我要杀了他。”此刻我像是一个被写满仇恨程序的机器人，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感，一心只想着报仇。
“默，你不能这样，这很危险，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张黠生，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自己的安危吗？”我崩溃地拿食指指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戳着，“这里，曾经住着很多人，可是如今，它空了，空了。”
泪水决堤，我冲着张黠生嘶吼着，咆哮着。“你有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受鞭刑羞辱吗？你有被人逼迫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光衣服嘲讽吗？这些你都经历过吗？在你们高等级人的眼里，我们连牲畜都不如，我们就是个玩偶，任你们愚弄。”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向一个外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向一个外人宣泄自己的情绪。我的内心世界已经彻底崩塌了，再也没有人能让我故作坚强了。
张黠生没有言语，只是紧紧地抱住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在他怀里无助地挣扎着，似乎只要挣脱开他的束缚，我就能逃离这令人绝望的世界。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语气里满是哀伤，他温柔地开口，安抚我道：“我知道，你的痛苦我都知道。老高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默，你不可以不在乎自己，心里空着的地方，需要用你自己去填满。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愿意住在那里，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听到“家人”两个字，我失控的更加厉害，我的哭泣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家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家人是多么奢侈的名词。他们一个一个被迫从我的心里搬出去，我又怎么还会有勇气再让别人住进来。
许久，我抽泣着缓缓开口：“张黠生，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老高吗？”
“因为他杀害了你表姐。”
“还因为，他害死了我所有的家人。”
我能察觉到张黠生搂着我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也许他也没料到，我和老高之间的恩怨竟如此之深。
“我知道‘祭祀’本来就是个幌子，但是抽签更是虚假的天意。老高管理着西区的一切，谁对他有利，他便偏袒谁，同理，他看不顺眼的，那个人就成了上天选中的‘幸运儿’。
我舅舅性情耿直，他一向看不惯老高的做派，所以总是跟他作对。老高的为人你清楚的，他怎么会允许有人忤逆他，所以，他对我舅舅厌恶至极。长此以往，这种对个人的憎恶之情蔓延至我们整个家族。在他眼中，但凡是他厌恶之人，都不该存在。”
“可是抽签是随机的，他怎么知道会抽到谁？”
“西区负责抽签的人是他，他想要从中做手脚再容易不过了。”
“你怎么确定他真的做了手脚？”
“我父母被献祭那天，他亲口告诉我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那副恶心的嘴脸，我真后悔当初听了表姐的劝，没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或许是因为哭累了，亦或许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说完这句话后，我躺在张黠生的怀里，缓缓闭上双眼，不再挣扎。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我努力克服着脑袋传来的疼痛，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
“你醒了。”张黠生看到我醒来，拿着一块面包朝我走来，“喏。”
面包的香气钻进我的鼻腔，提醒着我饥饿的存在。我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干硬的面包在口腔温度的作用下慢慢化开，亦如我现在的内心，在昨晚张黠生的安慰下逐渐变得柔和。
“你怎么还没走？”经过昨晚的癫狂，我的嗓子已经变得异常干涩，声音有些嘶哑。
“你情绪都失控成那样了，我怕你做出傻事来。”张黠生的回答简单直接，情绪没有任何起伏，但却莫名让我感觉到一股暖意。
“你为什么对我的事那么上心？即使是朋友，也有些越界了吧。”张黠生和我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我们彼此之间，还没有足够的信任和了解。但从认识他那天起，他对我的关心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我以为他会回避我的问题，可是没想到，他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谁？”我追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人，能让张黠生如此在意？他的回答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眼中闪过一抹忧伤。此刻，他似乎不是在看我，而是看着过去的自己，过去那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我对他过去愈发好奇，曾经的小老鼠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以让他如此义无反顾去帮一个相识不过一个多月的底层朋友。
我静静地吃着面包，心里默默思考着这些问题。同时，我也在等待着小老鼠继续讲述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