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黠生独自去到物资管理局的这段时间里,我同往常一样,来到面包房做着枯燥且重复的制作面包的工作。
于“绿洲”而言,面包的地位,就和过去米饭对于南方人,馒头对于北方人一样,它是这里的赖以生存的必备品,所以面包房的工作总是忙忙碌碌。
面包的需求量虽然很大,但是它带来的巨大收益,对于我这个处于底层的劳动力而言,并没有多大关系。我唯一庆幸的只能是,我比那些被店主买来的奴仆强些,至少我的工作是为了自己,即使这份收益只能勉强糊口。
“老板,老板,滚出来。”厨房外传来一阵怒喝声,听声音,不用出去我就知道,老高又来了。这家伙总是仗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出来打秋风,即使像老板这样,在我们看来非常富有的平民,也只能无奈地戴着虚伪的笑容,前去迎接。
“高大人,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老板赔着笑道。
我轻轻推开厨房的门,留出一条缝,观察着贩卖区的动静。
“什么风?哼!”老高抬起手,向身后的跟班示意。
两个跟班架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士兵,立刻走上前,将士兵展示在众人面前。“看到没,这就是你们家的面包害的。昨天他吃了你们家的面包,今天上吐下泻,差点没死在西区的物资库房里。你说该怎么办吧?”
老板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强装镇定,陪着笑道:“高……高大人,也不能仅凭这点就确定是我们家面包的问题呀?万一……万一这位大人是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你是在质疑我?”
“不敢,不敢。”老板见状,立马低下头闭嘴,身子微微颤抖着,他生怕哪句话或是哪个动作激怒眼前这个可怕的人。以前坊间就传过,如果老高打秋风没有得到满足时,他会毫不犹豫命下手直接砸了别人的店铺或摊子,所以,普通的小老板即使明知自己会吃亏,也不敢轻易反驳老高的诉求。
“老板,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请你将昨天负责制作的面包的厨师们叫出来,我有些事情需要向他们请教一下。”
听到这句话,我大概率猜到,老高这波是冲着我来的。我想他是因为上次我在街上骂了他,他想找机会报复回来。
“哟,陈小姐,你也在这家面包房工作呀?”老高的语气明显带着讽刺的意味。因为,他不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我,现在却故作惊讶。
我露出不善的微笑,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高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上周来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呢,这转眼就忘了。”
“呵,瞧我这记性,陈小姐别见怪。最近工作太繁杂,见的人也多,都记岔了。不过,我可是清楚地记得陈小姐上次背着你表姐在街上的情形,啧,看着真让人心疼。”
我承认,老高这恶心人的手段确实厉害,他成功地惹怒了我,让我回忆起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高大人,有话直说吧,老让人猜来猜去,怪累的。况且,咱们现在这么多师傅站在这儿,厨房也没个人,影响老板生意。”
“哦?是吗,老板?我影响你生意了?”
“没有没有,高大人,绝对没有。陈默。”老板连忙一边摇头摆手,一边冲我使着眼色,示意我不要说话。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可不想因为我得罪了眼前这个“霸王”。
“好了,我也不绕弯子了。老板,我怀疑这个陈小姐就是在面包里下毒的人。你看看怎么处置吧!”
老高的话对我而言简直可笑至极,他栽赃都不用拿出证据了,直接一句话就给我定罪了。“高大人,定我的罪总要拿出证据吧,不能仅凭猜测就妄下结论吧。您也不怕,难以服众?”
“证据?哈哈,真是可笑,我老高断案向来都凭经验和直觉,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一断一个准,绝不会出错。不过既然你非讲证据,那我可以告诉你,这面包原本是昨天我准备吃的,只是我没胃口赏给了我兄弟,可谁想到今天就这样了呢?再加上你上次在街上对我不敬的态度,我可以断定,你对我怀恨在心,你想,杀我。”
老高特地将加重了“杀我”两个字,目的就是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陈默,与他老高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过节,他今天就是要杀鸡儆猴。
“老板,你的态度要拿出来呀,怎么,想包庇她?想保住她可以呀,咱这店就别要了吧,啊?”老高跟个笑面虎一样,歪着头,笑盈盈地盯着老板。脸上虽是笑着,可是眼神里只让人感受到威胁和狠厉。
老板被老高吓得不知道怎么张嘴,只能带着乞求的神情看向我,像是在向我求救。
“高大人,你这么为难一个……”我话刚说到一半,老高立马收起笑脸,转身揪住我的衣领。我用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竭力挣扎。
“老子说话,你个下等公民还敢插嘴?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这西区是谁说了算?”老高的声音如雷贯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他的力道也越来越大,紧紧揪住我的衣领,我感到自己的双脚几乎快要离地。
他见我不出声,以为我被他的威严吓到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他用力一甩,将我像扔垃圾一样抛开。巨大的惯性让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体不由地向后倾倒,然后踉跄地跌坐在地上。此时,我感觉手心里攥着一个东西,但我根本无暇顾及。
“老板,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她给我解雇咯,要么,你这个店就别开了。”威胁完老板,老高带着他一众弟兄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面包房。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老板许久才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一副无奈的表情,大步走到我身边。“你惹他干什么?我现在也不敢留你了,你收拾收拾赶紧走,以后也别来了,晦气。”
我一个人瘫坐在地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并不是因为老板将我解雇,而是因为在老板说话时,我下意识看向了手心里硌手的东西——一颗纽扣,一颗跟表姐身旁一模一样的纽扣。